第一章 鬼宅
大学是每个人的梦想，现代社会里，大多数人都会实现这个梦想，但是也有少数人因为种种原因只能放弃。 他也曾经梦想过在大学校园宁静小树林里读书的日子，可是此时，他却站在村外一座山丘上，虽然头顶着太阳，他却怎么也暖不起来。手上拿着那张已经破旧了的入学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着上面的名字何显泉，心中不由得一阵叹息。 他是地道的大山里长大的孩子，因为家里穷，交不起一年一万元的入学费，只好将通知书悄悄地藏了起来。 他心里清楚，只要让父母看见，他们一定会将唯一的祖房卖掉，最终流落街头。而这也仅仅是开始而已，后面三年的学费还不知要从哪里弄。 生为人子，怎能让父母因为自己流落街头 于是，一向不习惯撒谎的何显泉对父母撒了谎，说自己的分数太低，没有大学愿意录取，说这话的时候，他低下了头，脸色好像是蒙上了一层红布，火辣辣的。 父亲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有抬起头看他，怕他难过，只是让母亲做了几个菜，自己又去村头的小卖店买了一些散酒。 晚饭的时候，父亲不断地与何显泉碰杯喝酒，母亲则是一直劝着，怕他因为这件事情上火。 酒量本就不大的何显泉终于尝到了醉酒的滋味，头晕、头痛、恶心、上不来气。父亲早早就已经睡去，打着雷般的呼噜，也只有这个时候，老人才不会发愁。母亲一直守在他的身边，一遍一遍地用热毛巾给他擦脸，偶尔一滴眼泪掉在他的脸上，急忙用毛巾擦去。 做父母的又怎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何显泉支支吾吾地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父母就已经知道了真相。可是，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就算是卖了房子和地，也拿不出一万元的入学费，索性就不说破这件事情。 第二天醒来，醉酒的后遗症仍旧折磨着何显泉，他决定去城里，听打工回乡的人们说那里遍地是黄金。可是何显泉心里明白，那并不是真的，只是寻找工作的机会多一些而已，但是他不想父母担心，便强打着笑容坚持要离开。 父母坚持将他送到了山边的小路，这是唯一通往外界的一条路，只容得一辆独轮车通过。 何显泉拿着母亲打好的包袱，里面有十天的干粮和水，还有他们一年攒来的积蓄五十元整，都是零钱。他知道，这个包袱里面不但有他生存下去的物品，更带着父母的心 当他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回过头，看见父母仍然在山脚下张望着，两人相互搀扶着，一动不动地向山腰望来，见何显泉回过头，便齐齐地挥了挥手。 何显泉的眼泪流了下来，不是因为第一次离开父母，而是看到父母渐渐佝偻的身体，和在风中凌乱的花发。他们都老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回到这个生他养他的小村庄。 他狠了狠心，毅然扭过头小跑着向树林中走去 城市并没有人们描述的那样美好，对于何显泉这样从大山出来的穷孩子而言，找到一份工作堪比登天，无数次碰壁之后，身上仅有的五十元钱也剩下不到三十元。 为了节约钱，这些天他并没有住进最廉价的旅馆，而是选择和一群流浪汉住在了一个立交桥的桥洞子下面。 期间，何显泉好心地将手中的大饼分给了附近的几名流浪汉，不过他们并没有对他产生一丝的感激之情，双眼无神地接过大饼，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 立交桥下面不但是流浪汉的乐园，更是小商小贩的聚集地，到了晚上，卖烧烤的、卖水果的、摆地摊的小贩们纷纷出现在路边，不停地向走过的行人叫卖着。 在何显泉附近不远处，一个贩卖水果的小贩不停地吆喝着，也不知道他的嗓子为什么那么好，吆喝了一晚上，却没有半点嘶哑。 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商贩手推车上的水果每天所剩不多，可见利润不少，因为何显泉见商贩闲着的时候便会吃上一个苹果，若是不赚钱，他根本就舍不得吃。 他突然间有了一个想法，卖水果，从最基础的商贩做起。 何显泉向水果商贩打听批发水果的地方，却遭到了那种鄙视同行的眼光。在商贩的眼中，他即将成为他的竞争对手，甚至可能将他原本很好的买卖夺走。 何显泉虽然没见过世面，却不傻，再三保证不在这附近贩卖水果之后，商贩这才告诉他，到三里之外的水果批发市场去进货，并嘱咐他一定要到里面的几家去进货，靠近市场外面的几家批发商货源很贵，最好是凌晨两三点就在市场门口等着，若是有送货的大货车，可以直接与大货车的司机交易，会比从市场批发商手中交易还要便宜一些。 何显泉千恩万谢地鞠着躬，看了看远处钟楼上的时间，已经是夜间十点，他选择立刻动身，反正在市场门口睡觉也是睡，在桥洞子下面睡也是睡，穷人家的孩子吃苦耐劳的作风还是有的。 大货车引擎巨大的轰鸣声将何显泉震醒，他揉了揉眼睛，深吸了几口气之后，便厚着脸皮上前与司机交谈。当他说身上仅有三十元钱的时候，多数的司机都嗤之以鼻，只是挥了挥手将他像乞丐一样打发走，眼神中自然流露出蔑视之意。 卡车司机们将车停在市场门口之后，就聚在一起抽烟聊天。何显泉看到他们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香烟最低档次的也是玉溪，有的拿出来的还是软中华 他是在村头小卖店看到这些烟的烟盒，也从老板的口中知道了这些烟的价值。 何显泉有些气馁了，知道这些车老板并没有将他口袋里的三十元钱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气，正当他准备再次走向另外一台刚刚停好的货车时，一名司机突然向他招手。 招手的这名司机膀大腰圆，满脸的横rou随着手臂的晃动而颤抖着，脖子上挂着一条黄灿灿的链子，不知道是金的还是铜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子。 何显泉战战兢兢地走到他的面前，看到他面前有一个水果筐，里面装着一些苹果。 “便宜给你了，你拿去”壮汉指着装着苹果的柳条筐喊道。 他看了看筐里面的苹果，虽说水果上有些伤痕，数量却很多，估计应该有二十多斤，按照批发价三元一斤，这些水果至少值六十元 “我”何显泉摸着口袋里的钱，脸上一红，钱不够的这句话自然没好意思说出口。 壮汉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你只有三十元，看你问了半天都没人理你，也怪可怜的，这些是我从车上挑出来的，运输的过程中有些磕碰，不过不影响水果的质量，要就拿去” 何显泉有些激动，竟然不知道说些感激的话，急忙将口袋里一沓子零钱掏了出来递给了他。 这位壮汉司机是他离开大山之后遇到的第一位好心人，虽然长相痞了一点，却这样热心肠，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壮汉连看都没看，便放进皮包里。何显泉知道，他根本看不上这三十元钱。 何显泉终于成了水果贩子，应该是这个繁华城市中最稚嫩的水果贩子。 为了实现对立交桥下水果商贩的承诺，他远离了那片区域，来到了一片破旧的住宅区。之所以选到这里，是因为这片住宅区离市场很远，买菜买水果都不是很方便，小区里面住着的大部分是老年人，喜欢就近买一些吃的。 初来乍到，他并不知道这地方的规矩，这也使得他走上了与常人不同的另外一条路。 何显泉满怀着兴奋，将摊位摆在一处自认为比较显眼的地方，附近也有一些地摊商贩，都是卖些生活用品和便宜的服装之类的，卖水果只有他独一份，至于为什么，他并不知道，对于他这个年纪，也没心思知道不相干的事情。 早晨，阳光刚刚照亮大地，年老的居民们便陆陆续续出来散步、打拳、锻炼身体，年轻的人们托着疲惫的身躯打着哈欠坐着公交车去上班。 年轻人对何显泉的水果摊位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有那些喜欢贪些小便宜的老年人才会过来问问价格，大部分人都是只问不买。 整整一个白天，水果卖了大约三分之一，因为没有秤，都是按照个数卖的，这种卖法有些新奇，不过人们却愿意到这里来买，因为按照个数买，同样的钱可以买到更多斤数的苹果。 到了晚上九点之后，人们纷纷回家，街上的商贩也相继离去，最后只剩下何显泉一个人还在兴奋地叫卖着。 他得到了甜头，手上的钱已经由三十元变成了七十元，虽然其中有那名壮汉司机帮忙的成分在其中，却也与做买卖的手法有关。他一遍一遍地在地面上演算着，最多一个月之后，他的摊位即将变成一台三轮平板车，上面的水果将会是二十种以上 夜渐渐深了，街头原本昏暗的路灯熄灭了，路两边停满了大大小小的汽车，行人也仿佛都累了，回到家中享受着天伦之乐。 借着不远处的居民楼的灯光，还依稀可以看到一个人一只柳条筐组成的小摊位。 “这里的人睡得可真早，才九点多钟，街上便没有了行人”何显泉暗叹一声。他想起了立交桥下到了半夜十一点的时候，人流川息的景象。 他看着框里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水果有些发愁着：若是摊位设在那里，水果应该都卖完了。 这些苹果本来就是带着伤痕，若是过了一个晚上，明天恐怕就会变坏，就算是减价，恐怕也卖不出去。 正当他发愁的时候，就见远处一条黑影走了过来。令人奇怪的是，走过来的黑影并没有任何脚步声，仿佛就像是一只猫一样，静悄悄地来到了摊位前面。 虽说是夏天，可是海滨城市到了夜晚，就会变得格外凉爽。当那人影靠近的时候，何显泉突然觉得一阵阵的凉意扑面而来，抬起头，发现远处的居民楼所散发出的灯光由原本的橘黄色变成了幽蓝色 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那幽蓝色依然存在。 “你的苹果我全要了”黑影幽幽地说道，那声音十分低沉，还有些沙哑。从声音上听，是一个女人。何显泉仔细地看了看她，却发现她的脸部一片模糊，完全看不清。 他愣了一下，顾不得其他，心中一喜，暗道：这一定是个有钱的主儿，连价钱都不问，甚至连苹果什么样子都不看，就全部包圆 “好还剩下三十六个苹果，一元钱一个，收你三十，那六个算我赠送你的了”他豪爽地说道，同时心中想着：遇到这样不挑剔的买家自然要豪爽一些，说不定就成为我以后的常客 见她有些犹豫的模样，何显泉灵机一动，笑着又说道：“我可以帮你送到家” “好，帮我送到家”女人没再犹豫，幽幽地说着，说罢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递给了他。 由于光线不足，何显泉只好用手摸了摸，是一百元一张的大票子，他还从来没有使用过这种大额钞票，果然是个有钱的主儿。 何显泉心里兴奋着，颤抖着手，将口袋里卖水果的七十元钱递给了她。女人甚至连看也没看，便将钱收了起来，挥了挥手，示意何显泉跟着她走。 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很累很饿，但是赚了钱，心情特好，力气也十足，他端起水果筐便跟着她走着。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便发现女人有些奇怪。一般人走路的时候肩部都是耸动的，而她肩部和头部却始终一动不动，仿佛是飘在空中一样，一路上，她也一句话不说，那股阴寒之意却一直存在，笼罩在何显泉的周围，令他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村子里一些老人的说法：半夜遇鬼 鬼都是飘着走路的，而且鬼是阴极之体，所到之处一定是令人感到阴寒之意。 “不会是遇到鬼了吧”他心中开始敲鼓，双腿仍然机械地向前迈动着，却在不停地颤抖。 “大姐，你家离得很远吗”何显泉小心翼翼地问着。 女人并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指向远处的发出幽蓝色光芒的居民楼，说道：“就在那里，很快就到了。” 何显泉看了一眼居民楼，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按说居民楼发出的灯光都是橘黄色或者是白色的，为什么这栋居民楼所发出的光芒是幽蓝色的呢而且所有的颜色出奇地一致 “你是不是有点累了，要不我帮你拎筐吧”女人停住脚步，转过身，一只手抓住了筐的边缘，帮着抬筐。 当她的手抓住筐的时候，恰好碰到了何显泉的手，他惊奇地发现她的手异常冰凉，就好像是冰窖之中的冰块一样。 何显泉心中一惊，急忙撒了一只手，抬起头向她看去，她的脸部仍旧是一片模糊，甚至是双眼，都没有任何的反光出现。 “别看了，看你也看不到的。”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条无缝不钻的毒蛇一样，钻进耳朵里。 何显泉心虚地应了一声，没敢再说话，跟着她一起抬着筐向前走着。女人的力气很大，期间何显泉换了几次手，而她却一次也没换，走路的时候也相当平稳。 很快，两人来到了那栋住宅前面。 女人停在了楼口，犹豫了一下之后，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将苹果送进去之后，再将筐送给你。” 何显泉本想帮助她一起送上去，想到她的力气比自己要大很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将筐放下。 女人一只手拎起筐便走了进去。 何显泉借着这个机会，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栋居民楼应该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很多地方由于年久失修，已经露出了其中的红色砖块，大门是一扇锈得不能再锈的大铁门。有的地方已经透了空，一根手指就应将其捅破。 令人奇怪的是，这栋居民楼却只有一栋，周围是一片空场地，上面长满了荒草，随着风来回地摆动着，看起来有些凄凉。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记得白天的时候，这里应该是有很多栋的住宅，怎么现在却变成了一栋周边也变成了一片荒地”何显泉心中疑惑着，也更加害怕。 等了好一阵，却并没有见到女人再下来。那个筐对于其他人来讲，就是个垃圾，可是何显泉却还要用这个筐去进货，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一件家具 “我得去找她”虽然他有些害怕，可是为了今后的生计也没有办法，有时候，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楼上散发出来的幽蓝色灯光并不明亮，他慢慢地摸着走进楼道中，因为是老式的居民楼，所以并没有电梯。 居民楼是一层两户的户型，中间的墙上亮着一盏灯，灯光亦发出幽蓝色的光芒，照亮的面积却并不大。 刚才女人进入楼道之后，并没有听到一楼开门的声音，应该是向楼上走去，所住的房间并不是一楼的两家住户。 楼梯很窄，几乎只能容下一个人上下，楼道的拐角处，还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杂物。 何显泉刚上到二楼，便听到左面的房间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随即一个令人心中发冷的女人声音传了出来：“不是说好了让你在楼下等着吗你不应该进来的。” 另一个男人的粗暴声音也传了出来：“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声音未落，就见那生锈的铁门开了，露出了一张任谁见了都要被吓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