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回四
肆 这座扮半掩半藏在拥有久远岁月槐树下的茅草屋,今夜算是热闹了起来。不大不小方方寸寸的院子里头放着一张小方桌,一旁还有用松树枝烧的烈火取暖,松树里面的清香被火一激发,立马升腾成了袅袅带有淡香的青烟。 火盆之上吊有一铁制的炉膛勾,上头挂着一个外表烧得漆黑的陶茶壶,壶内是方才紫儿到屋里拿来的茶叶。 坡脚男人名叫阿霖,他面相敦厚老实,说起来话也是本本分分,也有一丝半毫的阿谀奉承之意。我想,当初紫儿选择嫁给他,实属明智之举。 见他们二人夫妻恩爱,我心里那块揣揣不安的石头也终归是落了地,踏踏实实放下心来。 吴太医躲在我和十娘身后,眼光时不时地瞟向大黄狗狗窝处,嘴里蹦出些骂狗的话。看来,吴太医是真心怕狗啊! ‘咕噜咕噜’陶茶壶里的水已经煮的沸起不少guntang的水泡,紫儿忙不迭地伸手去拿,未料到炉膛勾上系着的铁丝突然之间断裂,陶茶壶‘砰’地一声在地上炸裂出一片热汤,地面上即刻布满氤氲白气。 紫儿手被溅出来的热水烫到了,刚刚烧沸的水遇上细嫩的皮肤,可想而知会有多疼。紫儿吓得后退几步,不慌不乱拿出帕子裹住被开水烫到的地方,脸上带着缕缕歉意:“对不住对不住,我再去烧一壶罢。” 我准备起身叫住紫儿,让她不要再废这个神了。但这吴太医倒是比在座这个人都要积极,他立马起身,对着阿霖问了句:“你家可有腌酸菜的坛子?” 阿霖点点头,指指茅草屋边的一个小棚子:“那边就有。” 吴太医用眼角余光瞟了瞟,便迈开步子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功夫,他手中拿着一坨黑乎乎粘嗒嗒的泥巴走了出来。 他径直走到紫儿面前道:“手伸出来。” 紫儿开始有些犹豫,那副模样分明是在掂量。 可吴太医没那么好的耐心,他一把抽出紫儿的手,也不知他瞧见了什么,竟会顿了一下,又换了另一只手,将黑乎乎的泥巴如摊饼一般摊在紫儿手腕上。随机又从衣角处撕下一小块长条布裹在上面,打了个活结。 “腌酸菜坛子上面的泥巴有活血之效,对烫伤之类的病有着极佳的疗效,但若用料不当也会造成皮肤腐烂。”完后,他意味深长地望了紫儿一眼,嘴上想说什么又因为某种原因顿住了。 顺着我这边的目光看去,阿霖明显有些如坐针毡的样子。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他眼中深深的憎恶与贪婪。甚至有一种错觉在耳边告诉我,他现在这幅老实人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像是披上了一件纯白的外衣,在外人面前招摇撞骗。 我悄悄对着十娘说:“你知不知道阿霖是个怎样人?” 十娘先是楞了一愣,冥思苦想:“我和他打的交道甚少,只听说他原是华大人家里的小厮,后来娶了紫儿做媳妇后,就没有其他听闻了。” “是吗?”我半信半疑。 短暂的诊断过后,吴太医已经摸清楚紫儿怀不上孩子的病根——月事长期不调,导致体内湿气积累过多,气血紊乱,又长期从事苦力活动,使身体过弱,怀胎定是不易。 吴太医写下一纸医方,将它交到阿霖手中,再三嘱咐他:“千万要按里面的药方来配药,不能少一钱一两,少了就没效果了,你夫人怀不上那就只能怪你了!”他把话说的十分严重。 阿霖讪讪笑笑:“太医那里的话,就算做牛做马都要把这药方遵照太医的话来做才是啊!更何况紫儿还是我夫人。” “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我看一下。”吴太医命令似的说。 阿霖觉得奇怪,但又考虑到或许是太医想给自己也瞧瞧,所以没做太多考虑下大大方方把手亮出来。 吴太医捏了一下阿霖的手掌心,眼里露出一丝嫌弃之意:“我就知道!”说罢,他拂袖而去,留下不云所知的四人。 这会儿月黑风高,吴太医又没烛灯引路,要是又遇到了恶狗可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