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石星月
“可以了。”那壮汉细细读过后，将怀里死去的孩子放在桌上，然后把保证书塞到了自己怀里。 以青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去，看见那孩子的襁褓居然是缎子面的，再看看满身补丁的大丫，心里难过，果然是个重男轻女的烂父亲。 这也加重了自己要带大丫离开的决心，不管怎么样，自己会让她过得好很多。 “那……” 那壮汉抱好孩子，低头说道：“慢走不送。” 以青便牵起小姑娘的手往外走去，齐中远和冯王平跟着自已一起离开了这个阴暗逼仄的茅草房，这个曾经叫做“家”的地方。 以青目不斜视，却发现小姑娘居然也一次头都沒有回过，看起來毫无眷恋。 她不禁暗暗称奇，这孩子倒是不一般呢。 一行四人取了水，将水囊都装满后，便顶着太阳往村口走去。 “大丫！大丫！” 一声声细弱地呼唤从身后传來，以青回头一看，却见是秀娘跑了出來，她手里还抱着个小包袱。 秀娘眼里闪着泪花，气喘吁吁地对大丫说：“大丫，娘对不起你……你不要怪你爹……谁让他家三代单传呢？……又听了算命的胡瞎子的昏话……” “娘，不管爹怎样待我，你沒让我饿着冻着，把我养这么大，我不怪你。”大丫语气平淡，说的却是实情。 “唉……娘也沒什么东西给你，这件衣服是娘新给你做的，你爹不知道，还有些碎银两，是娘的体己……这个银镯子……”秀娘说着，从自己瘦弱的手臂上撸下一个沉甸甸的镯子來，塞进了大丫手里，“这个镯子是我娘给我的，本來等你长大了要给你做嫁妆的，你留着吧……娘对不起你啊……” “娘，别哭了。你快回去吧。” 秀娘点点头，眼里的泪垂下來，居然朝着以青跪拜了起來：“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心眼好，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的……我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姑娘给她顿饱饭吃，别冻着她，让她平平安安的长大，她若惹姑娘生气了，打一顿、骂一顿，都使的，只求姑娘别再把她卖到那见不得光的地方去……” “你放心吧，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若是想这样做，刚才也就不会管这回闲事了。”以青笑了笑，“不过，将來若是情况好了，你愿意來看她，只管到京城來找。” “好，好，只是府上是……？” “你來京城，打听石府就行，石亨将军的府邸。”以青笑着回答道。 秀娘千恩万谢地走了，以青一行四人也走到了村口。 一个小孩儿换了一个大孩儿，省了七八年的粮食，倒是很划算。 以青苦笑了一下，看着这个意料之外的收获：“你几岁了？” “虚九岁。” “你的名字叫大丫？” 女孩点点头，以青继续问道：“那有大名么？” “爹说，女孩子随便叫个名字就行，所以沒给我起。” “这样啊，”以青想了想，“你若不嫌弃，我给你起一个吧？” 女孩点点头，扬起眼睛望着她：“好啊。” “嗯，你姓石，就接着姓石吧。无论你爹对你怎么样，他始终是给了你生命和姓氏的人，所以还是姓石吧。不过，好巧啊，你和我姐夫一个姓，也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石……石……” 冯王平插嘴道：“石头人？” 以青“噗嗤”一笑：“师父，你净添乱，哪有女孩儿叫这样名儿的？” “那都叫什么啊？” “当然是凤啊花啊什么的，不能叫石头啊，”以青仔细瞧了瞧小姑娘脏兮兮的脸盘，两只眼睛亮晶晶地好似天上的星星，缓声道，“人家都说人如其名，你这孩子生的一双好眼睛，叫你星月，好不好？” “星月？”大丫喃喃道，“星月？石星月？” “倒是挺好听的。”冯王平在一旁喝一口水，笑道，“这地方水也不错，甘甜凛冽啊。” “姐夫一定喜欢。”以青捧过一个水囊，靠近马车。 “姐夫？”星月，石星月亮着眼睛重复道。 “你还不知道吧，”冯王平蹲下身子，搂过小姑娘，笑笑道，“要说你这个小姑娘胆子还真大，也不知道我们是谁就敢跟过來。” “那有什么办法？”星月淡淡说，“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是上天给我的机会。” 冯王平一怔，点头道：“你倒是有股随遇而安的劲儿，这点上倒是很像青儿那个丫头的，难怪你们会有这样的缘分。來，我给你介绍介绍。” 星月抬头看着冯王平指了指自己说：“我是以青的师父，叫冯王平，”然后挑眉问：“以青你知道是谁吧？” “当然，朱以青。”星月稚嫩的嗓音平静无波。 “嗯，”冯王平点点头，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齐中远说道，“他叫齐中远，是个一心想要娶以青的坏人；嗯，还有……剩下的人在马车里呢，來，跟我去看看。” 星月依言跟在冯王平的身后，瞧着她掀起帘子，将自己放到了车辕之上，介绍道：“于冕，这是以青救下來的小姑娘，叫石星月，那是你于大哥。” 车厢里坐着两个人，躺着一个人，以青正坐在于冕身边给他喂水，闻言回头一笑：“于哥哥又多了个meimei了。” 于冕打量着星月，咧开嘴，冲她点点头，有气无力道：“石meimei？石亨还有meimei么？” “当然不是，”以青想一句话两句话也解释不清楚，怕小姑娘尴尬，就道：“是我新认的meimei。” “你认的meimei就应该姓朱啊，为什么姓石？” 你还真是十万个为什么，以青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于冕，却也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題，那就是自己还沒有征询小姑娘的同意，她是否愿意做自己的meimei，自己又能不能保护好她呢？ 自己就是石亨的负担，在沒有征得他的同意时又擅自给他添加了一个负担，是不是不太好啊？ 以青推了推昏睡的石亨，轻声道：“姐夫，你睡着了么？” 石亨慢慢睁开双眼，好笑道：“睡着了也让你推醒了，不过是闭目养神罢了。” “对不起哦，姐夫，”以青不好意思的笑了，缓缓说道，“那个，我刚从情急之下救了个小姑娘回來，已经答应她娘要好好照顾她，你看……” 石亨沉沉一笑，嘴角翘起：“咱们还真是一家人，我救了个小婴儿，你又救了个小姑娘……” “嗯，”以青迟疑道，“嗯，那个小婴儿我送给一户可以喂奶的人家了，换了这个小姑娘。” “哦？”石亨闭着眼睛说着，“你做的对，那样小的孩子跟着咱们颠沛流离确实受苦。” “那，这个小姑娘呢？” “你若喜欢，就收了她做你的小丫鬟吧，”石亨不在意地说道，“反正你身边也沒有个像样的人使唤。” 当自己的丫鬟，她以后就不会被平等的对待，这可和自己救了她的初衷不太一样。 “我，我很喜欢她，”以青慢悠悠地解释着，“她以前的日子很苦，我想收她做meimei，好不好？” “meimei？”石亨缓缓睁开眼睛，瞧着跪坐在自己面前的以青，神情严肃道，“你可知道你姓什么？” “哦，这样啊，”以青避开他的目光，低头说道，“那就让她认你做哥哥吧，反正她也姓石，多巧。” “不要。”未等石亨答话，坐在车厢外，听得一清二楚的星月先出声拒绝道。 以青忙回头看她，连起身不便的石亨也费力扭头往上瞧着，只见一个头发蓬乱、身着麻衣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说道:“石将军出身显赫，小女子高攀不上。青……不，冯大夫若是不嫌弃，我想拜大夫为师，学得一技之长，将來也不必再依附于人。” 这番话声音虽稚嫩，倒也不输了傲气。 冯王平连连拍手，笑道：“这丫头的性子我喜欢，比你可爱多了，好孩子，为师不嫌弃你，今天就拜师吧。就算你资质再差，也差不过于冕去吧？哈哈……” 于冕不满意地抗议道：“师父……” 星月听后，眼睛一亮，忙跳下马车，朝着冯王平“空空空”，磕了三个响头，一字一句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叩拜。” 冯王平笑得合不拢嘴，“好爽快的性子，和我的胃口，快去拜见师兄师姐吧。” 星月身形一顿，忙笑着朝马车拜了一拜：“星月拜见师兄师姐。” 以青听后，忙伸出头來，说道：“好了，好了，快起來吧，地上石子怪硌人的，虽然太阳偏西了，却还毒的很。” “十一哥哪去了？”以青瞧了半天也沒看到十一的影子，问于冕。 “十一哥说他要在暗处保护我们，免得被人一锅端了。” “哦，”以青点点头，自己的实战经验还是太少了啊，还好有你们。 “师父，天不早了，咱们赶紧找地方生活做饭休息一下吧。”以青探出头來，对着正跟星月说笑个不停的冯王平喊道。 “这里不就不错么，干嘛还找别的地方？”冯王平头也沒回。 “呃……”还是算了吧，再跳出一个要卖女儿的，自己可沒有孩子换了，更何况，这入村路口都是尸体，天这么热，不马上就要腐坏的，再非常不幸的演变成瘟疫可热闹了，再说，马车也进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