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萧子何
天色黑暗,李尚杰拖着疲软乏惫的身躯从武王府的偏门走出,早已大汗淋漓,宽松的华服长袍被汗水浸湿,紧紧的贴在微微隆起的肚腩之上,稍显滑稽。谁也不知道在武王府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才能让这位威震一方的封疆大吏,如此狼狈不堪。 李尚杰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镇定的松了松身上的华服长袍,然后朝着西方望去,在他面前,除了燕州繁华的街道以及熙攘的人群外,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他的眼里却充满着愤恨、不甘、委屈、无奈以及仇恨,沉默许久,又失落的吐了口浊气,一边摇头一边走向等待他的马车。 马车飞快的离开燕州,与城内过往的行人并无两样,可是马车内的胖乎乎的中年知府却感伤道:“云州要变天了。” …… 偌大的王府正厅,只有两人。 武良闭眼养神,身前案几上杂乱的放着一堆政务辞呈,最上方乃是‘西平府十年账务奏疏’。 与武王赶车的老车夫恭敬而又随意的站在一旁,同样的闭着眼睛。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中年王爷突然拿起那本西平府奏疏,仔细批阅,时而皱眉,时而哀叹,好几次拿起朱笔想做批注,又有所担忧的放下,最终叹道: “大汉建朝四百余年,看似民强国盛,实则内忧外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稍有不慎,大厦将倾。秦项两家虎视眈眈,南边戎狄凶狠残暴,虽有南宫厚镇守,一时平安无事,但那些与南宫家沆瀣一气的老家伙们,一个个安于现状,主和不战,如此下去,我大汉最为骁勇善战的南疆边军,迟早有一天锐气尽失,到那时,莫说戎狄能攻下南疆,一路北上占领中州也未为可知。” 武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老车夫倾诉。 “西地近二十年,前十年战乱,民生寥落,百废待兴,后十年,我奋发图强,欲将西地打造成一个没有污秽的清净之地,谁知那刘破虏也被权势心计所迷,玷污了他的名姓,空有雄心壮志,却无半点血气方刚,燕州城若不是我在把持,估计与那乌烟瘴气的云州没什么两样。他刘破虏当真以为,在西地扶持一个狗腿子便能限制我?” 至此,老车夫才睁开眼睛,神情平静,笑呵呵的露出了两颗泛黄的门牙,事不关己的笑道:“王爷,老奴不懂官场政事,也不能为王爷分忧解难,实在该死。可老奴行车大半辈子,也明白一些道理,这官场其实跟驭马差不多,马不听话,抽一鞭子就好了,再不听,给点马草引诱,倘若那马儿听话了,便啥事都没有,要是那马儿还是性情桀骜,不能为我所用,杀了便是,还能吃上一顿香喷喷的马rou,何乐而不为?” 武良双眼发亮,散出一道寒芒,抄起朱笔,在奏疏上划下一个大大的红叉,之后,又陷入沉思,茫然道:“先生所言极是,但我如此行事,岂不是又将许牧推上了风口浪尖?” 老车夫想起那个曾经将他置于华云轩,一声不吭就走了的少年,怒向胆边生,笑道:“公子如今修为尽失,没有机缘巧合,再向武道攀爬可谓难于登天,更何况身边也只有一个秦家小丫头,成不了大事。要是公子就此作罢,倒也相安无事,可偏偏,公子极具抱负,那些明面上不爽公子的真小人,忌惮于王爷和周天院,不会对公子出手,怕就怕暗地里的伪君子,背后随便捅一刀,可是要见红的。” 武良眼露杀机。 真小人可恨,伪君子可怕。 最可怕的是他知道谁是伪君子,却不知道他何时下手。 武良无奈道:“先生的意思是,不要让许牧上位?” 陈姓老车夫笑呵呵道:“开弓哪有回头箭的?” …… 通天府,知人间,达阴世,谓之三通。 古稀七庆,更多七七岁月,三通足足活了五百三十九岁。 被儒家奉为孔圣人之后,当世第一的大儒,现居何方,云游何处,仙鹤几时,无人得知。 二十年前,这位长命的大儒一语惊起东海三丈水,收下十个弟子,传授一套《捭阖》之后,从人间蒸发。 三通最后一次发声,是在十年前。 萧子何心术不正,逐出师门。 秦昭阳说的真切,许牧满肚子的疑惑。 譬如院长都没能活到五百岁,三通怎能活到五百岁,难不成是真仙?若三通真是仙人,按照院长所说,十年前天府与人间通道关闭,仙人在人间是待不下去的,莫非三通十年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