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君生我亦生
万尘渺渺,广无边际的无妄之极中,白衣倾华,容颜盖世的男子慢悠悠的走着,手中执着寒光凛凛的千夙剑,剑尖处凝聚着一滴鲜血,颤巍巍的没入地下的尘埃里,那是他方才斩杀的那只赤炎兽留下的,剑过封喉,一招毙命。 平静的荒原突然拔地而起一阵黑色狂风,叫嚣着冲着白衣男子急驰而来。 男子不紧不慢幽幽的抬起眼眸,沉静邃然的眼睛像是暗藏着一股骇人风暴,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色飓风,嘴角轻轻的勾起,好整以暇的掏出素净锦帕擦拭着千夙剑上的血迹。 “哪里来的小辈,竟敢在无妄之极放肆,怕是有命进来没命出去。”黑色飓风气势强盛的在男子十步外停住,从那股黑色的风中传出一道沧桑嘶哑就像是沙子摩擦着地面发出的晦涩难听的声音。 “本公子出不出去,不是你说了算的。”随意的丢掉手里染了血迹的锦帕,男子左手光芒一现,收起了千夙剑。 “对付你,不需要本公子的剑,黑风血妖,你活了这么久也该歇息了。” 黑色飓风发出沉闷的一声吼,身形瞬间狂涨数十丈,只见原本一片漆黑的飓风中间突然出现一口血盆大口,遥遥的遮住了半边天,男子眉目不动的看着,唇边依旧是那抹浅笑,眼睁睁的看着那张大口朝他袭来,脚下一动不动,平静坦然的直视着,眼里是满满的自信傲然。 一口吞下那名男子,黑风血妖嘲讽的冷哼一声,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角色,原来也不过如此,在他面前连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真是笑话。 黑风血妖得意洋洋的沉入地底下,漫天大风渐渐平息下去,荒原再一次归于平静。 一刻钟后,原本平坦寂静的荒原开始整个剧烈的抖动起来,地动山摇大概就是这个模样,一刹那间无数道一人宽的裂痕出现在荒原上,大地慢慢的塌陷下去,碎石飞沙,风声飒飒。 “吼~”一道狂暴的怒吼从地底直直的冲了上来,伴随着一道庞大的黑风冲天而起,却又在半空中骤然顿住,然后,只见一道道蓝魅绚烂的光如同利剑穿透黑风,朝四面八方奔散开去,黑风血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顷刻间从世间永永远远的消失了。 黑风慢慢的散开消失,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慢慢的从黑影里漫步出来,白袍随风而动,透着张扬肆意的不羁,墨发飞舞轻扬,宛如王者降临。 “竟然弄脏了本公子的衣服。”男子皱眉,看着袖口淡淡的皱痕,眼睛划过一道嫌弃,心念一动,衣服转眼间光洁如新。 漫漫时光里,男子就这么一直步伐悠悠的朝前走着,好像自己不是身处在险恶之境,而是在闲庭散步,赏花看月。那般从容不迫的举止,那般睥睨天下的气度,竟叫那些想要上前挑战的鬼妖们生生吓退了脚步,不敢靠近。 他想,若不是那道万里急诏传来,他不会这么快的离开无妄之极,虽然已经没了什么大的挑战可以勾起他的兴趣,但是这里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修炼场地。 他看着手里的急诏,越往下脸色越难看,在看完急诏内容后,原本平和淡然的脸色一霎间变得无比森冷阴寒,胸腔里像是聚集着一团炙烫的烈火,一寸寸的灼烧着他的理智和情感,一切荡然无存。 眸子变得血红,手中的诏书瞬间化为虚无,他抬起头看着头顶的万丈苍穹,喉咙里慢慢溢出一个音符,带着沉沉的怒意。 “天帝!” 等他一路从无妄之极昼夜不停的赶到苍岭时,已经是两日后了。 他从没想过,他这一次回来,竟是看到自己的母亲魂飞魄散,永远的沉睡着。那个风华绝代的母亲,会抱着小小的他讲故事的母亲,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笑的温柔的唤他的名字了。 那一日,天空都变成了血一样的残红,到处都是厮杀声,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他已然是杀红了眼,不顾一切的冲向天兵看守的中心。 他以为,那个天兵护住的中心里会是天帝,只是当他一路浴血的冲过来,杀掉所有的天兵后,一回头才愕然发现,那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粉粉嫩嫩的小女婴。 她在冲他甜甜的笑,那笑容是那般干净澄澈不染一丝浊世的污尘,那笑容,竟让他恍惚了半天,心中汹涌的怒气竟然慢慢的消散了。 看着小女婴如同清泉洗涤过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水汪汪湿漉漉极为无辜的看着他,看的他心底泛起一阵不可思议的柔软,一贯傲然冷漠的他,竟鬼使神差的慢慢的俯身,朝她伸出了手。 “格,格格。”小女婴在他怀里开心的笑了,小小的额间有着一朵漂亮的郁冬花印记,软软的小手拂过他的脸庞,香香嫩嫩的像一个小包子。 四周是兵戈相撞铿锵杀伐,血色弥漫尸骨连天,可他的眼里却只有小小的她,只有她脸上纯粹甜糯的笑。 “快点放下小公主。”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大吼了一声,他抱着她回过身,看着下面一群天兵黑压压的朝他冲过来,眼里闪过一道嗜血的凌厉。 低头看着怀里安静乖巧的小女婴,她也正眨着大眼睛笑嘻嘻的望着他。他抿了抿唇,视线看向她脖子上露出来的一截红绳,伸出手解下她脖子上的红绳,末端系着的是一块质地罕见的珂因玉,他凝眉看了那块玉一会儿,又转头看着几乎已到眼前的天兵,将她轻轻的放下,身形潇洒的一退,眨眼间便已是数丈之外。 看着天兵们团团的将那个女婴护住,严阵以待的看着他,他缓缓的勾起唇角,在一群天兵惊愕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那时的他没有想到,一个转瞬即逝的遇见,一次意料之外的相逢,竟是他和她缘起的开端,竟是宿命在弯弯绕绕兜了一大圈后的命中注定。 七万年后,他竟是与她再次相逢,他出言打击她,她涨红了脸无措的看着他,他一眼便认出了当年的她,她却是丝毫不记得那时的他。 十丈软红里,缘生缘起,三千弱水中,独取你一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