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随之出生且入死
花容一声呵斥,引得众人皆是回头望去,她倒是有些疑惑了,如此伶牙俐齿,果断利落,可对冷西夜挥鞭相向,毫不留情的一个人,却在这时胆小退缩,不吭不响。而面对看起來如此不和善且显然一副与我何干之表情的刁嫂嫂,花容忽觉这厮倒像是同鬼面仙姬假扮的赫连瑾初相见时的场景,令人忍不住想要教训一番。 “邓广非皇亲国戚,亦不是将相王侯,若是攀亲戚,不至于着手于如此清贫的邓府,夫人若是这样想着,不觉得是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吗?”花容上前一步,扶住倚在门栏边的姬雪颜,花容自是知晓自己乃此外人是也,本不宜掺合人家的家务事,可这看不惯的毛病自己就是按捺不住,作何都想要替她出了这口气。 “哪里來的野丫头,管起了我邓府的事,是眼睛不好,还是如此沒有教养,沒听过死者为大吗?敢在这丧礼上闹事,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卢氏见到花容,眼神瞬间变得尖锐冷淡,面色极尽防备,随口闷声的一声冷哼,倒也是不无意外的听在了花容的耳朵里。 “恐怕闹事的是夫人你吧,姬姑娘乃邓大人的亲meimei,你为嫂,邓大人不可能从未与你提起过,且既是亲meimei,那论长相,品行,自是与邓大人有几分相向,若说与邓大人同床共枕的您都看不出,那我倒想问一句,邓大人是您的夫君吗?”花容一席话,铿锵有力,但见那卢氏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气的牙痒痒,却奈何说不出什么來。此刻倒已不见卢氏那副哭天抹地的模样,想必那山路十八弯的肠子早已绕出了无数计谋。 “你……”卢氏被气的火冒三丈,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花容:“如此不知好歹,看來我也不必与你多费口舌,不是牙尖嘴利吗?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棍子硬。”卢氏说完,抬眼间,神情骤变,顿时,大殿之内,家丁紧握粗棍将花容与姬雪颜围堵的水泄不通。 “打架?我最喜欢了,姬姑娘,借此试试你的长鞭,我也好给我的锁骨银针剔剔锈。” “给我往死打。” 门外的三人倒是一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区区几个家丁,以花容的功夫根本不足为惧,小姑娘技痒,刚好借此给她练练手,倒是如此好戏,三人同时期待不已。她的那副义薄云天,豪气万丈的模样,是连玦焰最喜看的。 门口的姬雪颜不声不响,双手捂着胸口,只是一副水灵灵的大眼睛早已哭的模糊不已。她此刻能做的不过就是多看她父兄两眼,多看看那从未如面只剩牌位的空荡房间。 “够了,花容姑娘。”姬雪颜慢慢的起身,走到花容的面前,将她护在了身后:“嫂嫂,不管你作何不想接受我,我的确是父兄的亲meimei,容我磕个头,定不再会多做烦扰。” 见那卢氏的气势消减些许,亦不再反驳姬雪颜的话语,花容静默,只看她面色凄凄的又一次跪在草垫之上:“父兄,不曾想你我的第一次见面竟已是天人相隔,我想你在天上定是看见了meimei,也定会保佑着meimei,meimei已无遗憾,只愿來生,还可再与父兄成为亲人。”姬雪颜说完,躬身叩首,双手伏地,但觉久久未能起身。 几人离开邓府,天色已是天黑,南宫城的夜色如此番有模有样,随意在繁闹的大街上徜徉着,脚下一片轻盈。皎洁的月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來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反衬出南宫城民众对于这如世外桃源之地的自得其乐。几家欢喜几家愁,一切看在姬雪颜的眼中都如那沧沧凛凛的寒风,无尽寒意席卷全身又令自己无处可逃。 “我自小就是孤儿,在那广阔却无处栖身的草原上整整生活了十八年,我与乞丐抢食物,避苍狼于无处,除了饥寒交迫便是挨打受辱,可这苦难的十八年我熬了过來,在收到父兄寄给我的信笺的时候,我开心急了,整整两夜未曾入眠,我想我终于有了亲人。可一切却不过是老天给我开的一个玩笑,我虽渴望亲人,可嫂嫂那般,我就算留了下來,怕也不过是受气挨骂,他终不会当我于亲人。”姬雪颜自嘲的冷笑,如此凄惨经历,沉痛伤疤,却这样不顾疼痛的给自己洒满了盐。 “姬姑娘莫要在伤心,那女人这般对你,不留在那里也罢,无妨,你还有我们,你可以把我们当做亲人。”花容轻轻的揽住姬雪颜的肩膀,不住的安抚着她,姬雪颜或许比那要凄惨的很多,但有一相同的便是他们都是孤儿。 “花容姑娘真是菩萨心肠,难怪连公子如此钟爱姑娘。” “别姑娘,公子的叫着了,叫我花容就行,他们叫大哥就好了,以后咱们就都是自己人,是要一起同行之人,断不用如此见外。” “遇见你真好。”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皎月如灰蒙的暗影,掠过世间的阴霾,挂满全城的红色灯笼,红光绰约,暗自轻摆,水中的扁舟犹如葱郁的青苔,独自等待。离人的无奈,笙歌中的开怀,写满了惆怅与不该,倒是那公子与小姐几人,并肩而來,有情有爱,独得岁月静好中的一丝盛开。 夜幕降临,在这安静祥和的南宫城,时间收起了一切光影与靓丽,还给百姓一份静谧,几人落脚于南宫城有名的神仙楼,那是南宫城第一大客栈,神仙楼有五层之高,每一层都乃飞檐之状,呈四角式,每一角皆挂着一个小小的六角铜铃,每当微风突起,皆有那轻微清脆的铃铛声,不吵闹反而沁人心脾。南宫城的百姓皆说,神仙楼背后的老板是个大人物,从未露过真面目,他曾找过南宫城最厉害的风水师为这神仙楼的每一个方位做过精准的测试,神仙楼所处之地乃是块古龙盘踞的宝地,本应不该超过三层,风水师说过,神仙楼的高度不能触及龙身,因此不宜过高,后执意建于五层,所幸乃由那风水师出具了二十个六角铜铃,与其说是吉祥之物倒不如说是为了镇压那份躁动。 神仙楼内更是奢华瑰丽不已,之所以为南宫城最好的客栈,自是个烧钱的焚金炉,大堂内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四周的墙壁皆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黄金雕成的兰花在白石之间妖艳地绽放,青色的纱帘随风而漾,金龙与银龙盘踞的酒杯觥筹交错,屋顶呈弧形中空状,乃是那水晶珠帘与灯彩齐聚而成,四下的桌椅同样是上等檀香木打造而成,桌边的四角镶嵌的皆是澄碧的碧玉雕,色泽上乘,同属宝贝,整个大殿弥漫着木香清爽的味道,几人站在这高达十多米的建筑里,所幸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但脑海中同样浮现二个字:奢华。在这区区南宫之地,竟是如此奢华多金,纸醉金迷。 而因姬雪颜的遭遇与心情,几人只是随便小酌一番,便各自回房休息,花容同姬雪颜一间房,连玦焰一间房,冷西夜与裳冽宸一间房,安顿完毕,已是深夜,南宫城灯落多半,平静安稳,神仙楼内,主灯依旧,各个房间的主人也都已下榻入眠,深入浅出,气吞若昀,这第一夜便好似在暴风雨來临前的静谧中安度过了一般。 次日,暖阳照人,光线刺眼,花容在那无限的吵闹与喧哗中,带着惺忪的睡眼,推开窗,忍不住的朝那街区闹市中望去。放眼的火红好似要烧透这南宫城的半边天一般,今日,便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这是南宫城的大事,也是南宫城百姓引以为乐的大节。 “什么?已经午时了?”花容张大了嘴巴,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姬雪颜。 “是的,连大哥已经來了不下十次了,可你依旧睡得像个小猪一样,花容,你怎么了?” “那你连大哥,有沒有说什么?” “沒有,只是那眼神......花容,连大哥对你真好,不舍得吵醒你,却又借故想要多來看看你。”姬雪颜满脸羡慕的看着身着白素衣,青丝垂于肩的花容,是那么的美丽不可方物,即便是此刻如此平凡普通的模样,依旧让人无法移开眼,连玦焰是个幸福的人,清晨的第一眼得见此人,或许那份幸福本就溢于言表。 梳妆打扮后,已是午后有余,花容一席逶迤拖地月白衣,里穿正红色对襟锦袍,红唇娇艳,明如娇兰,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如芙蕖出绿波。一头秀发轻挽银玉紫月簪,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下垂的发丝一条淡粉色玉带,随之缥缈,宛若媚生,如天雕,如玉琢。 冷西夜远远的望着花容,为之一动,他希望今日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可以这辈子都不会被她发现,只是那般美好着,在他心里,也要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