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章一百零七章 海外徒闻更九州(中)
当天色逐渐放暗之后,通济桥残存的东端上。 “真乃天助我也,” 手中抓住一片过于细小而稍存既融的雪花,络腮大胡而眉眼深重的石绍雍,却是满脸庆幸的大声说道: “这般将冻不冻的天气,才是强行渡河者的最大妨害啊!只消咱们能将贼军堵在这处河口数日,便可退往介休城内好生安养了;” “接下来夜里千万不可懈怠了。诸位儿郎都打起精神来,总管和安运判已经在后寨中备好了牛酒飨食还有娘们,就待咱们好好挫挫这些贼军先头的锐气呢?。” 在他这么一番许诺和晓以利害之后,河岸上一片紧促的劳作当中,原本显得有些低沉和萎靡的士气,也终于有所振奋起来了。而与此同时。在声嚣逐渐平息下来的河对岸,点点雪花纷纷扰扰当中; “真是作孽啊!” 一身半新不旧的夹衣和大袄显得有些臃肿,身为士委会动员与改造特遣代表的老黄羊,也在望着河滩上堆叠起来的尸体突出部,而不由感叹道: “这可都是些上好的精壮士卒,就这么白白淹死了;若是都能俘虏下来,怕不是又能加快鼠雀谷便道的拓宽工程了。” 然后,他又转头对着作为先手领队的跳荡都尉林铭,拍胸口到: “。接下来的事情,就尽管交给俺好了,保管在最短时间人,给你拉出一批勉强勘用的本地人士来。。不过,得先从辅卒当中找一些河中籍的士卒来。。” 随后,又有一名轻驰而来的虞候,在他们面前落马禀报道: “都尉,辅卒大队搜遍了关内,都未能找到足以合用的物料;倒是跟上来的工程团,带来了百十副羊皮泡子和大量绳索。。” “那就好了,光凭这些物件,就可以先扎出好些个浮垡来;再挑出些会水的好手来,在夜里试着强渡他一波看看能成不。。” 跳荡都尉林铭不由点点头,然后又对着杨复生道: “接下来,就要劳你多加用心了。。” “我办事你放心,管教那对岸之敌挪不开眼去。。” 杨复生却是闻弦歌知雅意的答道: 于是,当夜幕开始笼罩在汾水之上,而月色尚且未从厚厚积重的云层中透出来的时候,在汾水西岸的山口开阔处立营的太平军阵中,却是一片火光通明而充斥着嘈杂的喧嚣。 因此,从东岸这儿看过去就可以隐约见到,那一车又一车的物资从鼠雀谷内的关口,给拉到了营地当中,然后又变成正在中宰杀的猪羊惨叫声和围观者的哄笑声;最终又成为各种炙烤、烹煮和炸制rou类油脂的气味。 一时间,各种换着花样炊食的香气,甚至都隐约飘到了东岸来。而又让那些值守在尖栅和拒马之间,正在啃着粗面干饼和死硬的陈年rou脯,还有一点劣酒作为保暖和漱口的晋军士卒,越觉得味同爵蜡起来。 然而这些动静还没有完全结束,又有许多马拉大车上的酒桶和酒坛,被高高的堆砌了起来宛如一座座的小山,而又变成了在夜晚当中清脆可闻的碰碗和摔杯声,各种劝饮和高谈阔论、争执不已的叫嚣声; 而伴随着这些隐隐约约的声浪,则又再度响起了一阵结果一阵的参差不齐的歌声;而当这时候,就算是那些在河岸上巡夜的晋军士卒,也难免有些意兴寡然而越发有气无力和神不守舍起来; 哪怕他们大多数早已习惯了北地冬天的严酷,但也忍不住在寒冷造成的身体本能驱使下,想要草草结束自己这段巡程;而回到帐中喝上一口加热过也依旧味道寡淡酸涩的浊酒也好。 而在营地一角的黑暗当中,已经换上一身轻便而保暖胶皮套子的林铭,也对着特制油膏涂黑了头脸只露对鬼魅式眸子的左右,再度确认了临时调度的口令: “过河,过河;” 然后,只见他率先趟入到雪花飘落的河水当中,又抱着羊皮泡子所组成的漂浮物,在滑落沉底的下一刻重新漂浮起来,变成了沉寂的河面上不断划水、蹬腿顺流斜向行进的一个个小点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被甩在身后的西岸喧闹和嘈杂声,都一时间仿若是消失不见了,但是林铭他依旧没有能够踩到足以让人立足的河床,夹裹在冰冷河水当中的暗流似乎将他们给越冲越远;而根本看不到靠岸的机会。 似乎是被过于宽阔的河面吞噬了大部分的体能和热量,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河水当初的刺骨寒冷,而只剩下身体越发迟钝和滞涩的动作,只有前后用绳索连接的拖曳感和隐约的划水声,在提示着他自己并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接下来更糟糕的是,随风刮在脸上像是刀割一样的落雪也停了,然后从开裂和破碎的云层中开始透出了丝丝缕缕的月光如线,明晃晃的照耀在了汾水之上,也隐隐约约的照出来在水波中荡漾的动静。 这时候,身体已经在长久浸泡当中,损失了太多热量的林铭,也在身边穿梭而过的月光当中,见到了某种幻像和错觉;就像是他当初被征发为青州团练,却又在军中带着吃食偷溜回来,却见到已经饿死在坍塌破屋里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