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燕王殿下整整衣冠,回身冲站在身后一身绯色襦裙的姜汐微微一笑,轻声问道:“怎么样,本王这身衣服还不赖吧?” 姜汐白了燕王殿下一眼,伸手推开了沐俢槿寝宫的大门:“还不赖,配你刚刚好,衣冠禽兽。” 被姜汐这般嫌弃燕王殿下也不恼,只是撇撇嘴,跟在姜汐身后进了沐俢槿寝殿。寝殿内,沐俢槿也已经换好了礼服,正坐在梳妆台前让绿影帮她梳理头发。 燕王殿下熟门熟路地走进里屋,來到沐俢槿身后,顺手从她梳妆台前拿起一支镶宝鎏金步摇,一边把玩,一边瞥了一眼沐俢槿在立地铜镜中的倒影,轻轻一笑:“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不适合穿艳色衣裙呢,如今这样看着倒也还不错。” 沐俢槿接过绿影递过來的一支凤头钗插在发间,看了一眼镜中那个一身朱红色的女子,随口回答道:“有些东西并不是不适合,只是不喜欢罢了。因为不喜欢便不经常穿,不经常穿,便也就让人觉得不适合穿了。” “你这话说得有理。”燕王殿下放下手中的步摇,回头冲屋外喊道,“你怎么不进來啊,你jiejie可是早就催着让我赶紧把你带进來了。” 沐俢槿一愣,也回头望着通往外殿的门:“汐儿回來了?” 燕王殿下点点头:“我的队伍是前儿个夜里到的驿馆,我本來想着再让她休憩一天,明日再将她带进來的。毕竟今日诸位宗亲进宫,人多眼杂的,若是再让人看出点什么端倪就不好了。谁知她自从昨天出去溜达了一圈后,就一直嚷着要我带她來见你。我昨儿个刚去朝见了皇兄和母后,哪里有时间到你这儿來。可是我又坳不过她,便只好今日将她带进來了。”说完,燕王殿下又冲门外大喊了一声:“我说二小姐,你怎么还不进來,跟你jiejie还害什么羞啊?” 话音刚落,姜汐便一脸愠色地推门走了进來,也不管屋里还有沒有旁人,对着燕王殿下便是一顿言语不善的反驳:“害羞,我害什么羞?!我方才不过是向人确认了一番我所听到的消息罢了,你叫什么叫,急着去投胎吗?”不过好在屋内除了绿影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伺候的下人了。沐俢槿见她不论怎么胡搅蛮缠地闹,也传扬不出去,便也不去管了。 燕王殿下对着姜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身便向外面走了出去:“行行行,你厉害,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你一般计较!看來,孔夫子说的真对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路过姜汐身边时,还特意拉长了尾音。 姜汐恨恨地瞪了燕王殿下一眼,向沐俢槿告状:“jiejie,他说你难养!” 沐俢槿低头一笑,冲姜汐招了招手:“行了,汐儿,你就别跟他斗嘴了!从小你就跟他不对付,怎么长大了还是这样?” “我也不想这样啊,谁叫他惹人讨厌呢。”姜汐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地走到沐俢槿身边,拉住沐俢槿伸过來的手,“对了,jiejie,你猜我昨日在燕京城中闲逛时,遇见了谁?” “谁?” “定国侯赵祯之子,兵部侍郎,,赵霁禄。” “赵霁禄?!”沐俢槿挑挑眉毛,轻轻一笑,“哦,就是那个庸庸碌碌,胸无点墨,凭着父亲与jiejie的势力在兵部尸位素餐,滥竽充数的花花公子啊。可他虽是军侯之子,却从未出过京城,你怎会认识他?” “我本來也不认识他,是燕王殿下府中陪我一同出來的侍卫先认出來的,我这才知道原來他是赵祯的儿子。” 沐俢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燕京城本就是达官贵胄云集之地,遇见个王爷都不是什么稀奇事,你为何会偏偏同我提他呢?” “本來我也沒有觉得有何稀奇,只是我见他行为鬼鬼祟祟地便跟了他一会儿。这一跟不要紧,跟上去我才发现他竟与宫女私相授受。” “与宫女私相授受?!”沐俢槿站起身,冲绿影摆摆手,绿影立刻会意地拿过衣架上的月白色狐裘领披风披到沐俢槿身上。沐俢槿披着披风在立地铜镜前转了个圈,确定自己今日的装扮毫无纰漏后,回过身仔细询问姜汐:“你可看清楚了,确定是宫女?外臣与内宫女子私相授受可是死罪。” 姜汐一脸笃定地点点头:“确实是宫女,我怕自己因不认识宫中衣饰而将此事搞错,所以方才我还特意去问了你宫中伺候的宫人呢。” “若真如你所说,那可就好玩了。”沐俢槿低头浅笑,“早就听闻定国侯世子整日流连于花街柳巷,为博红颜一笑不惜一掷千金。可沒想到,他竟胆大到这般地步,竟连宫女也敢染指。你且与我说说,你都见到了什么。” “其实,他与那宫女倒是也沒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两人在一个僻静的巷子见了面后,他只是递给了那宫女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纸包罢了。举止虽不亲密,可那宫女一脸谨慎地离开了巷子,是坐着定国侯府的马车回宫的。若不是有私情,她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宫人又怎能坐上定国侯的马车呢?!” 沐俢槿低头一笑:“若无私情,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宫女能坐上定国侯的马车,一定是因为……” “一定是因为蕙昭仪待不住,想要动手了。”绿影接上沐俢槿的话,“小姐,那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 沐俢槿抬手抚摸着头上的凤血玉笈:“送往羲和殿的糯米砂仁糕中,你可按着我的吩咐往里面加了料?” “是,按着小姐的吩咐,泡糯米的水全是煮过红花的。”绿影点点头,“小姐你吩咐要用红花泡着的衣裙,也是前个儿夜里才重新晾干。司衣局的李嬷嬷刚派人回过话,说是已经熨好了,整洁如新。” “既然已经熨好了,那便赶紧抓紧时机,经了蕙昭仪的手给皇后娘娘送过去吧。咱们就为让她穿上这件衣服,可是费了不少心思。若是再错过了这次机会,咱们这段时间的苦心不都是白费了吗?” “是。”绿影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奴婢这便去通知李嬷嬷。” “等一下!”姜汐叫住往殿外走的绿影,回头对沐俢槿说道:“jiejie,你叫我做的事,我都乖乖做了。不论是易容乔装成梵女接近郁莺仪,还是为了防止日后事情败露,杀郁莺仪和苏觉先生灭口。不论是怎样残忍嗜血的命令,我都从未质疑过你。可是这次,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对付姜简jiejie?!她是伯伯的亲生女儿,与你我同气连枝。在这波诡云谲的宫廷之中,你为何非但不维护她,还要帮着别人对付她呢?!若你现在要对付她,当初又为何大费周折地将她送进宫來?” 沐俢槿似笑非笑地看着情绪激动的姜汐,直到她一股气将心中的疑惑全部问出來后,才轻轻一下,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汐儿,这寒阙天不比咱们黑齿族王庭,帝王的荣宠瞬息万变。上一刻还宠冠后宫的人,下一刻便会身首异处。为了留住那颗不确定的帝王之心,有时候苦rou计也不失为上策。何况这次还能一箭双雕,既能得皇上怜惜,又能扳倒赵祯在后宫的势力。姜简jiejie虽是受了点苦,可这后面好处是无法估计的。” “那……”姜汐一脸犹豫,“jiejie,你能保证不伤及姜简jiejie吗?” 沐俢槿莞尔一笑,摸摸姜汐的头,柔声安慰道:“你放心,不知是姜简jiejie,就连她腹中的孩子都不会被伤到。这红花虽是活血之物,可我的计量把控得很好。只是看着有些吓人罢了,不会伤及根本。” “那便好。”姜汐舒了口气,“jiejie,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与姜简jiejie了,我不希望就连你们也反目成仇,互相伤害。” “傻丫头!你放心,不论日后发生什么,我都绝不会留你一个人。”沐俢槿揉揉一笑,“行了,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去赴宴了。绿影有事做,反正你日后也是要以钦国府丫鬟的身份留在宫里的,今日你便随我一同去吧。” “阿吴,阿吴!”沐俢槿与姜汐刚走进嘉鹿殿,便只见一个身着炎色圆领小袖长衫的男子风风火火地冲她们跑了过來,一把撞开跟在沐俢槿身边的姜汐。还沒等沐俢槿反应过來,一把拉她就往里面走。“阿吴,我跟你说,我刚才堆了个雪人,可好看了!”说着将沐俢槿拉到了院内立在假山枯木之间的一个雪人边,得意地着问道:“漂亮吗,阿吴送给你!”说完冲沐俢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写了满脸的“求表扬”。 沐俢槿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举止单纯的男子衣服上的云纹,再加上他的年纪,沐俢槿瞬间便推断出这位一定就是先皇的皇九子,,祈王卫暄了。她也明白了燕王殿下谈及这个最小的弟弟时,为何会忍不住叹息。 这位祈王殿下虽已经是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可言行举止仍却像是个六七岁孩童。他的容貌与皇上有着七分相似,面如冠玉,品性醇厚,若非心智不全,也定是个才名不输燕王,侧帽风流的俊雅之士。只可惜命运无情,偏教这般霁月清风的人物心智不开,一生只能活在浑浑噩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