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现世安稳(7)
“因为你浑身都冒着傻泡的气息。”突兀的声音宛如天降,紧接着云叔慢吞吞从他身后飘了出来。 他心骇然,少女似的抚了抚胸口,一脸埋怨:“您是要吓死我么?” “正有这个打算。”云叔周正地点头。男人受不了他这一套,嗤笑一声,“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再说了,您躲在这是准备吓谁呢?”他可不认为这人是特意等自己的。 云叔没打算吓人,他就想躲在暗处瞧瞧他家小世子。若有机会,能与他聊一聊就更好了,还可以将家里的情况与他说一说鳏。 结果小世子从开始到结束都跟小皇帝形影不离,一丁点的机会都没给他。云叔满心失望。他又与男人道:“他未必是认出你来了,这话对陌生人说也可以。” “我要回去了,你们好好工作。”说着要走,男人疑惑地飘过来挡住他的去路,“瞧小世子的反应,难不成他不知道这个鬼城里是咱们的人?” 小世子怎么会知道?根本没有人告诉他好不好?云叔瞥过去的眼神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男人不能置信地瞪大了眼,又环顾四周,还是将云叔扯到了隐蔽的角落,压低了声音:“那宫里的那位就没同小世子通过气?小世子一直在单打独斗?”主子也太放心了吧 “你想多了。小世子和咱们主子不一样,即便在宫里,他们也不会为难小世子,他不存在多大的危险,因为柳相及太后的心思根本没放在他心上。” “至于宫里那位,据他说的,柳相及太后已转移目标了,大概开始猜测咱们主子了。”语到此处,云叔警告男人,“你要清楚,小世子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千万别擅做主张,万一小世子出了什么事,以主子对他的喜欢,就算你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男人听罢,想起王府里不动声色取人命的那人,不由心惊胆颤,遂诺诺称是。 团团与二袁目前很安全。团团虽心里害怕,但见二袁处处护着自己,来之前的火气遂消了不少,而且心中还觉出了一种别样的甜蜜来。 两人摸索着出了黑洞,二袁今天格外体贴,还知道问团团累不累,“要不我们在河边休息一下?” 团团咋一听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话,误以为他开窍了,欢喜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嗯嗯,听你的。” 周围有俩鬼飘来飘去,白衣鬼要履行工作职责,上前吓唬吓唬他们,绿衣鬼扯住他的衣服,“你闻到了什么?” 白衣鬼动动鼻子,很入戏地说:“生人味。”绿衣鬼好笑地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扮鬼扮上瘾了吧?还生人味。” 白衣鬼拍开他的爪子,不满意了,“那你说是什么?”绿衣鬼立即深沉地回:“这明明是恋爱的腐酸味儿。” 好半天,白衣鬼才说,“明天工作时,我不想和你做搭档了。” 绿衣鬼:“……” 河道不宽,里面全是血红的水,岸上堆满了白骨,二袁不小心踩碎了一个头骨,团团不忍心瞧,忙用两手捂住了眼,“快,抱着我走。” “先歇会,再抱。”二袁琢磨着这环境设置难不成要从水里爬出来个水鬼?心里才想完,果不其然,只听哗啦一声,黑长发的水鬼从水里游了上来。 瞧其妖娆的身形,应该是个女鬼。团团从指缝里瞧见,吓得啊了一声,赶忙躲在了二袁身后。 女鬼快要上岸了,突然又停了下来,她瞧见不远处白衣鬼正对她摇头。啥意思?这两人不能吓? 见白衣鬼点头,她只好靠在岸边不动了,团团这会儿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往外瞅了,瞅一眼,赶紧捂上,还脆生生问:“圆圆叔,这鬼长什么样啊?” 二袁:“……你好奇心真重。”无奈之下,他打量了水鬼两眼。许是离得有点远,瞧不太清楚,他便近了两步。 团团跟着他。被围观的女鬼心里止不住的卧槽,老大你骗人啊,你也没说扮成了这样还要被人观看啊啊啊啊啊,这都是啥人啊啊太过分了 女鬼一怒之下决定发威,哪想才挪挪身子,就听眼前男人恳求道:“姑娘,你先别动,你一动,我就又瞧不清了。” 团团还在催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啊?”二袁忙回:“腿很长,腰很细,皮肤白白的。脸,嗯,挺好看的。就是衣服挺破的,有的地方都烂了。” 团团听着他的描绘,脑补了一下,腿长腰细面白 好看,嗯?她笑了一声,“那这鬼长得怪好看的。” 二袁心思纯净得很,“女鬼应该都比男鬼好看些吧。” 啥?女鬼?那不就是个美人么那怎么成?团团蓦地大叫一声跳了出来,“不准你勾引我圆圆叔” 二袁及女鬼:“……” 卧槽老娘又不是艳鬼勾引个毛啊勾引,女鬼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玩家了你说你见了鬼受了刺激尖叫几声跑走不就好了,还看什么看啊 被看光了的女鬼发大招了,一个起身,跃出岸边,冲向两人。两人一怔,手牵手开始跑。 “圆圆叔,你别往后看。” “嗯。太吓人了。” “不是,她衣服烂了,都露rou了。你不能看其他女人” 女鬼:“……” 她要换个工作,尼玛太过分了这俩玩家 不远处俩男鬼看傻了,白衣鬼牵起身边搭档的爪子,“我决定了,明天还和你搭档,你真是太明智了。” 绿衣鬼:“……” 鬼城外面,聂小碗坐在马车里都快睡着了。待小皇帝与小世子回来后,她便道:“我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也该回去了,你们在这里等他俩吧。” 柳相不放心他们独自回去,便让翠翠留下来等人,他送聂小碗他们回皇宫。 故而,团团及二袁出来时,便只见翠翠一个人,得知其他人已走,团团也能理解,但还是不太开心,她还没同聂话呢 二袁见她如此,准备回去做好吃的,哄她开心开心,结果回了袁府,她坐了一会儿,便被家里差来的小厮接走了,二袁头次觉着心里空落落的。 当天夜里,小皇帝同汀十三仍在废殿练剑。他有点分神,汀十三出招时,根本没得及躲,好在汀十三及时刹住了了脚,不然又能刺他一剑。 “皇上今天出宫玩得不开心?”见小皇帝扔了剑闷闷不乐的模样,汀十三关心道:“还是碰到了什么事?” “十三,如果你身边亲近的人欺骗了你,你会怎么做?”小皇帝不答反问。 汀十三认真想了想,“很生气。”小皇帝等许久发现他再没说话便继续问:“然后呢?” 汀十三瞪眼:“不搭理他了。” 小皇帝:“如果那人有苦衷呢?” 这一问,汀十三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真有什么苦衷,或者是单纯为我好,不让我知道的话,嗯,还能原谅一下。” 小皇帝有点难以启齿:“那如果是一边骗你,一边利用你,目的是为了保护你,你会怎么样?” 汀十三听完面部有点扭曲,他重新排了一下顺序,“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骗我利用我?肯定不能原谅啊。” 他转头看了小皇帝一眼,“我觉着你平常也挺聪明的,这种事根本不用问吧,任谁也不会原谅啊。” 小皇帝低下了头,没再呛回去。汀十三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你不对我做了什么?” 小皇帝咬牙,抬脚踢了他一下,“想什么呢,就算利用,你也没那个价值,继续练剑” 汀十三嘻嘻哈哈捡起长剑,“那我就放心了。” 夜色浓稠,殿里剑光虚影,殿外北风硕硕。 对于小皇帝而言,这又是一个睡不着的夜。 又安稳地过了十来天,积雪已然融化,小皇帝有些失落,一天下来也没几个笑脸,聂小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天气越发寒冷,京中人开始闭门不出,大街上甚少有人影儿,徳龙亦是如此。 云叔两天前就不过来串门了,听翠翠说是出京了,团团也许久没来了。 阮大人说:“快过年了,整日里往外跑什么,有空多陪陪你娘。” 团团和他顶嘴,“娘亲天天有您陪着,我杵你们身边多碍眼啊,就让我出去玩吧。” 阮大人眼一瞪,“碍眼也不能出去” 见他要发威,阮夫人赶紧拉走了团团。 团团抹着眼 泪控诉:“你们心狠,棒打鸳鸯” 阮夫人有意让她对二袁死心,便点了点她额头,说了狠话,“你和他算哪门子的鸳鸯?但凡他喜欢你一点,这十来天也该来见你一面” “可他呢,别说来了,连口信都没有给你传。你说他真的对你有意么?”阮夫人不愿意自己女儿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遂想着让她断了念头。 团团听罢,心好似被针扎了似的,茫然间,泪就落了下来。 如果说云叔不来,二袁只是缺个唠嗑说闲话的朋友,也没什么,但团团不来,他简直就像心里被掏空了一样,每天做饭提不上劲儿,总觉着身边该有个姑娘围着他团团转。 翠翠同樵墨暗地里嘀咕:“他是不是害相思病了?” 樵墨叹气:“很明显,还害得不轻啊。” “唉,团团也是的,以前每天来,也没觉着有什么,怎么突然一不来,整个府里就跟空了一样呢。” “习惯成自然,不过对团团来说也可能是好事一桩,说不定二袁就此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呢。” “说的也是。啊,大人。”翠翠瞧见走廊那头过来的柳相,两人忙迎了上去,“今天回来得还是这么晚。” 没办法,临近年末,朝堂事多,他身为百官之首,总要领着各部给这一年的工作收尾,这且不说,还老有不长眼的在年关犯事,他没忙晕就算好的了。 好在小皇帝与小世子能帮上点忙,他能抽空歇会,再分心帮聂小碗处理一下后宫之事。 聂小碗见他这么忙,也不想事事麻烦他,奈何一旦牵扯到皇族家眷之类的,柳相怕她处理不当,牵动朝堂局势,故而在旁指点指点。 忙成这样,想早回家铁定不可能,大多时候他都是在宫中用过晚膳再回来。袁府这边,二袁翠翠他们每天都等他回来用饭,他不止说过一次,“不用等我,你们到点就吃吧。”奈何他们不听。 饭厅里,柳相在一旁坐着,二袁翠翠樵墨趴桌子上吃饭。樵墨夹了一筷子菜,吃了一口,表情有些恍惚,“二袁,你没放盐?” “啊?”二袁状态不太好,听樵墨这么说,自己也夹了些菜放嘴里嚼嚼。额,确实没放盐。 “你以前可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错误,这阵子到底怎么了?”翠翠明知故问。 柳相瞅他一眼,拢了拢袖子。二袁难为情,不好意思说自己惦记着团团,就道:“没什么,这几天就是没休息好。” 既然他还不承认,翠翠便仍由他作死,倒是柳相笑了一声,“翠翠,过几日西南王进京,宫里要办宴会。太后想热闹些,就准备邀请一些大臣家眷,你若想来,可以跟着樵墨去。” 翠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什么不是跟着大人?”按理说,她是大人的丫鬟啊,又不是樵墨的家属。 樵墨顿悟,埋头吃饭。柳相嗯了一声,“你跟着我也成。”若有若无地瞄了一眼二袁,“到时候团团估摸也会去,你与她呆一起便好。” 二袁猛地抬头,柳相却又岔开了话,“你们吃着,我先去休息了。”语罢,起身离开了。 他走了一会儿,二袁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说完也溜走了。樵墨与翠翠心照不宣,摇摇头继续吃饭。 柳相房间比之其他人的要大些,因为要搁个棺材,饶是之前听说过,二袁偷偷摸摸推门进来时还是吓了一跳。 “柳兄?” 柳相在屏风后沐浴,听到声响,不紧不慢应了一声,“你吃饱了?” “嗯。”二袁围着棺材转了几圈,棺材里放了棉被,他心情复杂地问,“柳兄,你每夜真睡里面啊?” “是又如何?”柳相阖上眼,全身放松下来,脑海里是今日聂小碗与他一同吃饭的场景,“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来我房里做什么?” “柳兄,我,其实,”二袁坐回桌子边儿,捧着茶壶暖手,“我最近有些不正常。” “怎么个不正常法?” “……”二袁还是不好意思说,柳相等了会儿没听到回答,恨不得出去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把话利索地吐出来,“你这么吞吞吐吐做甚?有什么话就直说。你要真不想说,就回去睡觉。我也该休息了。” “别,我说,我说。”二袁见他赶人,忙道明了自己的来意,“过几天你能带我去宫里么?” “你想当御厨了?”柳相故意误解他的意思,“这个好办,和皇上说一声不就去了。” “不,不是。”二袁紧张,“我,我是想见团团。” 这话落了许久,柳相都没出声回应,二袁误以为他为难,刚想潇洒地摆手说不用了,他嗤地笑了,“你想见团团?” 二袁:“嗯。” 柳相道:“团团又不住在宫里,你想什么时候见都可以,何必非要等到那一天?” 二袁显然没理解他话里的深意,还在那里纠结,“可她很久都没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袁远”他犹自嘀咕着,柳相恨铁不成钢地喊他的名字,他骇然,柳相又道:“她不来,你不会去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二袁双眼霍地清亮起来,“柳兄,你的意思是,我能主动去找她?” “……”柳相已经被他搞得有气无力了,“为什么不可以?”语罢,又怕他冒冒失失搞砸了,决定帮他看清自己的内心,“你先别急着走,坐好,听我说。还有,不管我说得对不对,你先别急,听完再讲。” “好。”二袁老老实实坐回去。鉴于他的情商有限,柳相开门见山,“你是喜欢团团的。”第一句就把二袁弄懵了。 “你自己想想,如果你不喜欢她,她对你无关紧要,为什么这些天你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儿?你敢说你做梦没梦见她?你敢说你做菜忘了放盐不是因为她?你敢说你现在心里不是空空的?” “承认了吧,二袁,你现在心里就住着一个叫团团的姑娘。不管之前你对她是何想法,有多嫌弃,现在的你,经我们鉴定,已经不能将她从你心里拔出来了。” “二袁,你现在或许还不明白,因为你很幸运,被喜欢的人喜欢着。你细想一下,若是团团不喜欢你,你即便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她也不会瞧你一眼。” “这或许是世间最可怕最绝望的事,你心爱的人不会因为你的权势地位,你的容貌出身,你的一腔痴心,你的所有付出……而看你一眼……” 这一番话听得二袁心绪难平,他是不怎么聪明,可他不傻,经柳相这么一说,他不得不承认,他喜欢上了团团。 “好了,你可以开口了。”又说了一会儿,柳相停了下来。 此时二袁心意已定,霍然起身,啪地一声拍桌子放豪言,“我明天要去找她我要告诉她,我喜欢她我要娶她为妻” 柳相:“……可以。” 二袁兴奋地站起来来回蹿了几圈,开门要走,忽而回头问屏风那边,“柳兄,我头次发现你在情感方面开导人原来是这个画风。” 柳相:“……” 二袁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咄咄逼人之中又有点感性,还有点文艺,总之很不错哒。”夸完就溜了出去。 柳相在水里泡的人都快肿了,又被二袁这么一调侃,他心头一阵哀叹,火速穿上衣服滚进棺材里睡觉去了。 第二日,他早早起来。一开门,二袁在门口站着,“柳兄,我想了一宿,你说我去拜访阮府得备什么样的礼?” 他平日里与人联系不多,对这方面不太熟悉,又想到团团他爹是官场中人,遂赶紧来问柳相。 “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柳相赶着上朝,先扔给他一个任务,“先去了解阮家一家人的喜好,摸清楚之后投其所好。” “对啊,我要讨好他们的。”二袁兴冲冲跑了,殊不知最好的消息来源处便在眼前,要他自己去摸,不知道要摸到什么时候? 柳相站在原地为他的智商惆怅了一会儿,接着忙自己的去了。 果不其然,直到西南王进京,明天就要举行宫宴了,二袁还没了解到阮大人的最爱。 几人聚在一起说话,二袁愁眉苦脸,“阮夫人爱好美食,和团团一样。可阮大人,我还不清楚。” 这几天,他天天往外跑,茶肆酒楼书铺胭脂铺他都跑了一遍,隐晦地打听阮府,甚至连青楼他都不放过。效果是很显著,他现在连阮府明天的菜色都可以猜出来了,就是不知道阮大人的最爱。 也不是没 人八卦这个,问题是八卦的都不一样。说什么前年他喜欢瓷器,去年又爱名画,今年老爱去戏园子听戏,还有人猜明年他估摸该爱飞禽走兽了。 “她爹真是博爱啊,一心一意喜欢一个不好么?”二袁要崩溃了,翠翠见此叹了口气,“肯定有个最爱啊,你没找到而已。” “确实。”柳相在火炉边翻画像,樵墨大胆地瞄了两眼,发现大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好奇地插了句,“大人翻这些做什么?” 柳相没回答他的话,却朝二袁微微一笑,“阮大人有个满朝都晓得的最爱。” 二袁:“?” 柳相翻画像的手一顿,“朝堂之事不外传,哪怕是议论调侃之语也是,你们不清楚也情有可原。” 二袁:“……所以?” 柳相:“所以,在所有事情面前,阮大人最爱阮夫人。”他抬眼笑了一下,似是感慨万千:“简而言之,他就是个妻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