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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牛辛庄,当然应该都姓牛,但是其实有一个倒插门的叫朱云胜,他们祖上是姓猪的,怕人笑话,后面就改成朱了。而我们牛呢,当然不能姓牛,就好像人不能姓人一样。我们大部分姓黄,部分姓黑、红,因为我们大部分是黄牛,只是有些是黑色、红色的黄牛罢了。

      全家都在忙活着给文健盖新房了,因为文健就要二十岁了,要准备结婚的新房了。文健和文康驾着车来回拉水,我的身子紧贴着母亲做出并驾齐驱的样子,可是文康不领情,反而一脚把我踢开了:“你跟着干嘛咹?车轱辘轧(yà)着你!”无奈,我只好到处闲逛去了。

      一群还没拴缰绳的小牛儿都围着小红牛的母亲看着她,安慰她。我挤进去看见这位母亲的眼泪滴在她的缰绳上,再掉落进尘土里,激起一点细尘,让牛倍感忧伤。大家都在伤感的时候,丁卯家的小黑牛竟然不要脸地凑过去要吃人家的奶,还真是有奶就是娘。我们一起嘲笑他没出息,他才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走了,差点撞到了老横。

      老横迈着大步又往村后去了,而我在后面悄悄地跟着他。树武家的母猪用她不均匀的哼哼声提醒我注意安全,我才不怕呢:我背后有四个男人呢,而且我又不靠近他的地,他凭什么打我?

      老横今天没抗枪,背着手信步走到地头,正好遇到队上安排的一伙人在己丑家的地里打坯,他就走过去看热闹。众人累了就坐在地上卷旱烟抽,一边卷烟抽烟一边说笑,见老横来了都低着头看着地上稀疏的野菜一声不吭。老横这下不开心了:我这一刻如此平易近人,你们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正好这个时候子墨走过来,老横冲着他喊:“你队上总闷(怎么)弄滴我这地里这么多土坷垃(土块)咹?压住我麦苗嗹。”

      子墨说:“老横收(叔),这不是队上弄滴,又没呆(在)你地里打坯。抽烟吧?”说着敬上了一棵菊花。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老横的气消了一半儿,但还是把子墨拿烟的手往外一驾说:“我抽春耕。你是没呆我地里打坯,可是你看看,挨着恁(něi,你们)打坯的地方土坷垃就多,不挨着的地方就少,还不是队上打坯弄滴?”子墨说:“老横收,咱小老百姓可抽不起那春耕啊,一盒顶我这两盒嗹!”老横说:“甭说废话嗹,你安排人都给我捡出来,要不你这干部儿别干嗹。”说了就往家走。

      子墨在后面吐了一口被老横听到了,他回过头来说:“你他妈这是吐谁嗹?”子墨说:“老横收,我不是吐你,我吐痰是老毛病嗹,改不了嗹。你还不知道我这老毛病啊?”老横说:“你再冲着我吐吐试试?”

      子墨理屈词穷憋的脸红的时候,壬贵和得赢也过来了。壬贵皱着眉头说:“总闷(怎么)嗹老横哥?嘛事儿咹?”老横说:“你和子墨给我把地里的土坷垃捡出来,要不恁(něi,你)俩这干部就别干嗹。”

      得赢说:“总闷了小横儿,打坯哪里会没有土坷垃咹?地就是土,有土就有土坷垃。”老横说:“又没狗尿尿,你个狗尿苔从那里钻出来滴咹?你还呆(在)我脸前头充大辈儿啊?这不是你挨揍的时候嗹?我和干部说话哩,你算个*咹,哪哈儿(哪儿)有你说话的地方儿咹?你就是个搅屎棍子(搅屎棍子形容总是挑起事端、纷争,和‘一块臭rou搅的满锅腥’类似)!”说着就走了。

      等着老横走远了,得赢拉着子墨和壬贵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可是欠让人收拾哩咹!走,回去接着喝酒。”子墨看着壬贵说:“这土坷垃咱还捡办?”壬贵说“捡个屁,打坯地里会没土坷垃啊?捡滴完办?让他们接着打坯吧。”

      下午老横又过来转了一圈,发现和上午一样,还是有土坷垃压着麦苗,这下真生气了,可是打坯的人都走了。老横气得边走边骂,这次他没走当街,而是走到东边小过道儿(胡同、小巷)里大壮家门前骂:“恁(你)娘那个屄,一个干部,什么都管不了,倒是会祸害老百姓。还当他妈什么干部咹?干不了趁早滚恁娘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