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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天已经大黑了,星星才出来眨眼。丁顺吃着饭的时候,戊戌来叫。丁顺说:“你不喊咱戊酉哥啊?”戊戌说:“叫他有嘛用咹?”丁顺说:“他也是咱这院里滴人儿咹。论起来,恁三家更近,都是当家子哩。”戊戌说:“喊不喊他不吃紧。”丁顺又吃了两口就站起来走了。

      晚上丁顺回来,秀兰说:“老横总闷样嗹?”丁顺说:“看这个样儿啊,不行嗹。这两天滴事儿嗹。”秀兰说:“这么严重啊?当时打唠架刻(的时候)不是说没事儿啊?还是走着家走滴。”丁顺说:“我今儿刻看见他嘴里吐血、眼都是红滴嗹,这好不好像是七窍出血,这个还有个活啊?就这样儿他还不服气儿哩,你寻思着他不闭气(憋气、气闷于胸)啊?呆村里横唠这么些个年,招大壮给窝嗹。”秀兰说:“好狗架不住赖狗多。你再厉害也斗不过人家人多,不该替邵嘉想想啊?他就兄弟一个,你结下这个仇,让那小子为难:打架吧,兄弟一个哪里打过人家兄弟好几啊唠咹?不打架吧又觉着丢脸,得说老人儿吃唠亏嗹小子不唸声儿。”丁顺说:“你当着我没劝他啊?我也跟他说嗹,他那个横劲儿,还提他打死过日本鬼子哩。你寻思着展堂那当队长刻,多壮咹,还不是招他给弄下去哩啊。”

      小涛说:“日本鬼子是坏蛋,他打死坏蛋,那他就是英雄嗹。”丁顺说:“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赶紧睡觉吧。就这样他还要喝酒哩,我寻思着他这五脏六腑都给喝坏嗹。”秀兰说:“大壮那是嘛体格咹?人家说他年轻刻二百斤滴大麻袋夹起来就走,打不过人家也不丢脸。”丁顺说:“他可觉着丢脸咹。他这要是不行唠,也是气死滴。”

      第二天是个星期六,丁顺和秀兰一早就领着全家都去了地里割麦子。丁顺和秀兰、新菊割四个垄,欣荷和欣梅割两个垄,小涛没有镰刀就拔麦子,半天拔不了一把。秀兰说:“你呆后头捡麦穗吧,有落下滴你就捡起来。”小涛就在后面一边玩一边捡麦穗,老白钉在闲地里吃草,我闲着无聊就偶尔也吃口草。过了一会儿天热了,秀兰就说:“小涛,我给你安排哩个活儿。跟着我走。”欣梅听见了说:“娘,你上哪里去咹?”秀兰说:“等一会儿你就知道嗹。”

      秀兰领着小涛到了瓜地里,看见庚槐和妍妍也在瓜地里就说:“你看恁槐哥这不是也呆瓜地里啊,还有妍妍。我给你摘个瓜吃,你就呆窝铺里看瓜吧,行唠办?要不地里忒热,把你晒傻唠。”小涛点点头,就跟着秀兰进了脆瓜地。秀兰说:“妍妍,等一会儿你和恁小涛收就伴儿看瓜吧。”妍妍说:“行唠。”秀兰蹲下看见一个脆瓜肚皮白了就摘下来了递给小涛说:“上那阳沟(垄沟,用来浇地的水沟)里洗洗再吃。”小涛指着眼前一个瓜说:“娘,那个瓜也熟嗹。”秀兰说:“别指,一指就化嗹(小涛多年后曾对我说,手指即化应该是大人骗小孩子的,怕的是小孩子一指被人家看见了这个瓜就容易被人偷走,所以干脆不让小孩子伸手指了)。”小涛吓的赶紧缩回了手。

      庚槐说:“婶子,你割麦子哩啊?”秀兰说:“嗯。恁那个熟哩办?”庚槐说:“我就割唠一块儿地。剩下滴还没熟透哩。”秀兰又摘了几个脆瓜,用褂子兜着走了。

      秀兰回到地里发现丁顺不在就问:“恁爸爸哩?”新菊说:“喃小佑儿哥喊他走嗹,说喃老横大爷死嗹。”秀兰吓了一跳,说:“恁先割麦子吧,累唠就吃唠这几啊脆瓜。我去看看去。”说完就走了。

      丁顺先到了老横家,和戊戌、丁卯、丁申、邵嘉等几个人一起给老横穿装裹衣裳。丁顺发现老横的脸变了形,人几乎不认识了,嘴里还是有血,但是没有说出来。几个人把老横抬到堂屋停尸的秫秸薄上,邵嘉和邵嘉家就大声哭了起来。丁申说:“邵嘉,哭两声行嗹,咱得先说好唠谁主丧咹;还得捎信儿给恁那亲(qīn)家们来吊哭咹。”邵嘉止住哭声说:“收,你说哩?咱让谁主丧咹?”戊戌说:“咱得找咱院里一个、外院里一个。丁顺兄弟你给主丧啊?”丁顺说:“行唠。”戊戌说:“外院里哩?”

      丁顺说:“宗本行办?”戊戌说:“可不行,他家那牛死唠还认可(认为)是咱老横哥给毒死滴哩。”

      丁卯说:“得赢爷爷行办?他和你是盟兄弟,又会说话。”戊戌说:“可不行,他打过得赢。子墨也不能请,请人家也不来。还有谁哩?”

      丁申说:“福寿或是福禄行办?说起来他家一大家子人也不少哩。”丁顺说:“他们不行,都是指着耍横滴人,咱和他们有嘛交情咹!再说老横哥打过他们,叫他们他们也不来。”

      角落里戊酉说:“壬贵又是支书又有人缘儿,他不行啊?”戊戌说:“你又不老,总闷这么糊涂咹?还不知道咱老横哥为嘛生病啊?你寻思着你和他关系好,别人就都和他关系好啊?”戊酉就不说话了。丁顺赶紧拦着戊戌说:“你先别急,咱戊酉哥到处去磨剪子、戗菜刀去,恁要是不跟他说,他准还不知道打架这事儿哩。”戊戌说:“他能掐会算,嘛不知道咹!”

      秀兰进了堂屋说:“要不让咱申哥就伴儿主丧吧?”戊戌说:“都是咱一个院里滴,好看啊?”秀兰说:“这个有嘛好看不好看滴咹?村里有人缘滴咱又不能叫,莫非你指着让己丑和寅虎来主丧啊?”丁卯说:“新民行办?”丁申说:“新民还小毛孩子哩,他知道他妈嘛咹?”

      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最后就只好由丁申和丁顺主丧了。商量定了主丧人,就商量该怎么cao办。丁顺说:“咱得安排人咹,报丧咱自个院里滴也能去;这买东西、揍饭、待且(招待亲戚)、抬人、抬材、挖坟不能都是咱一个院里干咹。正格滴,邵嘉,恁爹那材准备好哩办?”邵嘉说:“嘛材咹?”丁申说:“棺材呗,这时候还用嘛材咹?”邵嘉红着脸说:“喃爹这么壮,谁寻思着他好卯样儿滴(无缘无故地、一下子)就不行唠咹。”丁顺说:“行嗹,赶紧找人揍棺材吧,明天就得入殓哩。谁认识揍棺材滴咹?”一个人都不出声了,戊酉说:“我认识,我去找人去吧。”拍拍屁股就走了。邵嘉在后边说:“酉收,你可得给办妥唠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