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鞭挞
又是一个谜团啊! 勘验完纵火焚尸案的现场,孙绍宗又带人向左邻右舍了解了周家的情况,结果却只能用乏善可陈来形容。 就如同来之前推断的一样,基本可以确定那烧焦面目之人,就是之前射杀了周曦的元凶。 可他杀死周家的仆人,又在书房里服毒自尽,并企图毁尸灭迹,究竟是想掩饰些什么,却是半点眉目都没能查到。 而那周曦少年时一直闭门苦读,成年后又极少与邻居往来,连自家店面也是托给旁人打理,每日里昼伏夜出,只在青楼妓馆中打转。 因此左邻右舍提供的情报,反不如云儿的供述,来的详尽清晰。 倒是对周秀才早逝的父母,老邻居们都记忆犹新。 据说周父年轻时,曾在礼部教坊司任职,后来因私纳犯官之女为妻,被教坊司的同僚揭发,落了个削职为民的下场不说,连家产也被罚没了大半。 以至于有那么两三年里,周父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以乐师的身份,辗转于青楼妓馆之间,饱受世态炎凉之苦。 不过周父却并未因此迁怒妻子赵氏,反而与其愈发恩爱。 广德八年秋,赵氏不幸感染时疫,周父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伺候了月余光景,最终夫妻二人双双病亡,成就了一段‘生则同衾、死则同xue’的佳话。 “想来周秀才也是因为太过伤心,所以才会整日在外面买醉,以至荒废了科举仕途。” 想起隔壁邻居那唏嘘的模样,孙绍宗心下就是一阵无语。 似乎不管什么事,只要能和‘佳话’二字沾边二,就可以百无禁忌了——连在守丧期间出入风月场所,这等大逆不道的行径,竟也成了思念双亲的明证。 眼见日头西斜,孙绍宗把仇云飞喊了过来,表示自己明儿还有朝廷钦犯要审,因此接下来的调查,只能暂时托付给他。 “这案子背后也不知牵扯着什么秘密,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明儿先把火场清理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记住,一旦有什么发现,立刻派人去北镇抚司通知我!” 因见孙绍宗说的郑重,仇云飞也不敢再嬉皮笑脸,忙把瘦了几分的肥肚腩一挺,表示自己就算把这里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出有用的线索。 孙绍宗倒不怀疑他查案的热情,毕竟这小子早就不乐意做个不入流的检校了,眼下对刑名通判一职可说是势在必得。 如今瞧见立功的机会,哪里会白白错过? 应该担心的,反倒是他的安全问题——卢剑星也是有正式差事的,不可能整天护卫在他身边。 好在这厮还有个做太尉的亲爹,回头派人知会仇太尉一声,由仇太尉去cao心也就是了。 把查案的事儿托付给仇云飞之后,孙绍宗原是想喊了薛蟠等人一起离开的,谁知那憨货又犯了倔劲儿,说这事儿皆因自己而起,非要留下来同仇云飞同甘共苦。 冯紫英、柳湘莲两个,虽不想趟这潭浑水,却也不好把薛蟠独自丢在这里,因而也只好留下来奉陪到底。 于是最后和孙绍宗一同离开的,便只有卢剑星、沈炼二人。 却说孙绍宗当先出了周家,二话不说打马扬鞭,直驰出两条街远,这才兜转马头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卢剑星和沈炼也忙催马跟了进去。 眼见孙绍宗在那巷子里勒住了缰绳,两人立刻滚鞍下马,一个单膝、一个双膝,跪倒在孙绍宗马前。 单膝跪地的卢剑星满脸恳切:“多谢孙大人回护之恩!” 双膝跪地的沈炼,则是面无表情:“请大人责罚。” 孙绍宗高居马上,看都不看他兄弟二人,一边用马鞭梳拢着胯下黑马的鬃毛,一边云淡风轻的问:“自从那日我带你们赴宴之后,薛蟠可曾得罪过你?” 沈炼将头一垂:“不曾。” 啪! 一马鞭应声落在他肩头,那宝蓝色的锦衣下,顿时绽放出一抹狰狞的血色,显然已经被打的皮开rou绽! 沈炼身子微微一颤,口中却道:“沈炼谢大人赏。” “先别急着谢,这事儿还没问完呢。” 孙绍宗说着,仍是云淡风轻的问道:“那云儿在被薛蟠包养之前,可曾与你有什么私情?” “不曾。” 又是一道血rou模糊的鞭痕,烙印在了沈炼肩头。 “你可曾向薛蟠透露过,自己喜欢那云儿?” “不曾。” 啪! “你可曾出言劝说薛蟠,不要虐待那云儿?” “不曾。” 啪! 一连四马鞭抽将上去,直把韧性十足的锦衣,都打了稀烂,沈炼更是疼的额头尽是冷汗,却自始至终连句呻吟也不肯吐露。 直到孙绍宗停下了质问,他这才又一个头磕在地上,闷声道:“沈炼再谢大人的赏。” “真要谢,就谢你大哥好了。” 孙绍宗嗤鼻道:“当然,要是心怀怨愤,你也不妨试着报复本官。” “沈炼不敢!” 沈炼沉声道:“当初若不是大人引荐,我和大哥……” “正因是我引荐的你们,才更容不得你对薛蟠出手!”孙绍宗的声音陡然转厉,伏地身子阴狠的盯着沈炼:“看在你家大哥的面子上,这次我就饶了你,若是再有下回,你在北镇抚司学的那些手段,说不得就有机会温习一下了!” 说完,孙绍宗挺直了腰板,径自打马而去。 直到那隆隆回响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卢剑星才从地上起身,从腰间摸出个小小的瓷瓶。 啪~ 不等卢剑星把瓶口的塞子拔开,沈炼猛地一挥手,将那瓷瓶扫飞了出去。 珰~ 那瓷瓶倒也结实,在密布青苔的墙上磕了一下,竟未曾碎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动了几圈,又到了卢剑星脚下。 卢剑星附身拾起那瓷瓶,将瓶塞儿拔去,又恍似没事儿人一般,小心扒开沈炼伤口上的碎布条,将黑黄色的药粉倒了上去。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被卢剑星的态度所感,沈炼那僵冷的面孔终于又生动起来,脸上的皮rou纠结的扭动了几下,吐着浊气道:“大哥,我……呃啊!” 却原来卢剑星倒了半瓶药粉,忽然伸手摁了上去,将那血rou模糊的伤口,连同上面的药粉,一起用力的揉捏着。 这一下,直如在rou里刺了无数枚钢针似的,疼的沈炼哎呀一声,额头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