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杀妻
此言一出,满堂皆寂。 这买药人不是赵毅,而是来自柳家,那想要滑胎的到底是柳莺儿本人还是柳员外呢? 自然是柳员外的可能性大些。 如果是柳员外要自家女儿滑胎,而柳莺儿不愿意的话…… 短暂的寂静之后,各种各样的猜想开始在人群中讨论起来,而这也是赵毅最不愿意见到的场面。 他的脸部肌rou狠狠地绷在一起,极力压制着痛苦的情绪。 有人说是柳员外家风甚严,出了这等丑事这才痛下狠手;有人说是柳家下人与小姐私通败露;有人说是那柳莺儿深闺寂寞,兴许有好几个相好;甚至有人说,是柳莺儿自己不愿生子,让人买了不该药,被柳员外阻止的时候,不小心弄死了…… 总之人们在这一刻脑力大开,真是什么样的可能都被想出来了,甚至有人言辞凿凿,仿佛他与柳家十分熟悉一般。 即便是县学诸生也不能免俗对不相干的人妄加揣测,这些地方士绅,又如何能避免呢? 苏文秀注意到赵毅痛苦的表情,向吴宗道使了个眼色。 吴宗道双手朝空中虚按,示意众人安静,效果却是不佳,直到惊堂木再次敲响,却是县令李由之神情肃穆,喝道: “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李由之的威严无人敢违,沸沸扬扬的场面立时便控制下来。 “将柳青带上来!” 吴宗道说这话的时候,跟苏文秀对视了一眼,对方都知道真正的关键时刻将要到来! 在公审之前,一切与本案有关人员都已经安排在衙门内候审。 在未提审时,都被单独看押在专门的地方。 此时一处监房内,柳员外柳南烛穿着蝙蝠纹的氅衣,头戴东坡巾,正一脸淡定地坐着。 柳青是个中年汉子,比家主柳南烛还大几岁,是柳南烛的贴身伴当。正因如此,十六年前柳南烛遣散家中男仆之时,唯独留下了这一个柳青。 当柳青跪下来的时候,他便开口说话了:“小人认罪!” 苏文秀和吴宗道首先心里一沉,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赵毅。 赵毅双手虽然被拷住,可他反应如电,瞬间扑到柳青的身上,用双手扼住柳青的脖子,嘶声吼道:“你放屁,你他娘的在说什么!” 赵毅是军人,力气极大,一瞬间的功夫便将柳青扼得面色涨红。 好在两边衙役反应也不慢,一人执杀威棒便朝赵毅的背上敲了一记,赵毅这几日身体虚弱,这一下便将其打得痛叫了一声,双手松了开去。 另一名衙役立时将其从柳青身上拖了下来。 按理说有人认罪赵毅理应高兴才是,这般反应实在出人意料,唯独苏文秀和吴宗道二人心知不妙,最不想遇见的还是遇到了。 柳南烛和柳青早在被传唤前便提前串供了! 想来是柳家做好了一切应对准备。 吴宗道心中焦急,不免语气上有些不善,“柳青,如此大案,你说清楚!” 柳青捂着脖子缓了缓,咳嗽了几声后面色渐渐平静,道:“小人有罪,小人奉家主人之命给小姐服用不该药,小姐不肯,小人情急之下动了粗,不小心误杀了小姐。小人担心家主人怪罪,这才将罪责推给了赵毅。” “你放屁!” 赵毅被衙役死死摁住,仍窜动着身体高吼道:“分明是柳南烛那老贼要我认罪,以求速决此事。是他失手杀人,是他亲手弑女,关你什么事?你这鸟人无妻无子吗?要给那老贼顶罪!” “住口!” 吴宗道大喝一声,指向赵毅道:“赵毅,替人顶罪藐视律法,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吗?” 这话说了,连柳青都是脸色微变。 赵毅却道:“左不过是个死字,我有愧莺儿,是看在莺儿的份上,替她父亲担罪,如今你们要翻案,我心中虽是不愿,可也无可奈何。可这老贼如此没有担当,我又何必再替他顶罪!” 吴宗道:“把话说清楚。” “莺儿还未看到那封信,就去了……”说着,这位本该是器宇轩昂的少年脸上又是两行滚滚热泪落下。 “我值守城门期满的那日,乘夜去了青苎村,柳南烛就守在内宅等我。我那夜见到的,竟然是莺儿的尸身。柳南烛说他给莺儿喂滑胎药,莺儿不肯就范,他便扼住她的喉咙不让她吐出来,可没想到莺儿挣扎得厉害,他失手之下,误杀了自己的女儿。他柳南烛知道我会来,说要是我让他进了大狱,莺儿泉下有知,定要怨我。我那时认定莺儿是因我而死,已存了死志,这才答应了柳南烛的请求。” “你血口喷人!” 柳青忽然发作,神情激动地指着赵毅怒道:“你这畜生,是要害我柳家满门!家小姐是小人扼死的,跟家主人有什么关系?你说是家主人扼死的,是你亲眼所见吗?” “是柳匹夫亲口所言,你叫他出来跟我对质!”赵毅咬牙切齿,双眼红透如赤血。 “将柳员外请上堂。”吴宗道看了苏文秀一眼。 苏文秀一直都在沉思之中。 柳南烛上堂的时候,围观士绅看着这位身材清瘦的中年男人,妄图从他身上看出一丝端倪。 可柳南烛无悲无喜,仿佛这件事情,从来都与他无关一般。 柳南烛只是个普通地主,见官一样要跪。他掀开袍裾跪下,冷漠的眼神里却没有半分对县令和县丞的尊敬之意。 这是一个冷酷的有些不像话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