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危险的旅行
他们来到街上。这是一个令人扫兴的早晨,风疾雨猛,漫天阴云,像是要来一场暴风雨。夜里雨下得很猛,路上积起了无数的大水洼,水沟也都满了。 天空透出一道隐隐可见的微光,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来临,而这一道亮光非但没有减轻反倒加重了景物的幽暗,使街灯射出的光芒变得一片苍白,没有在湿漉漉的屋顶和凄凉的街道上洒下一丝温暖、明亮的色彩。 这一带似乎还没有人起床,房屋的窗户全都关得紧紧的,他们经过的街道也是一片沉寂,空无一人。 直到他们拐进爱斯菲尔大道,天色才总算亮起来了。灯光大多已经熄灭,几辆乡间的大车朝缓缓驶去,时而有一辆糊满泥污的公共马车咔哒咔哒地飞驰而过,车把式在赶到前边去的时候,总要惩戒性地照着呆头呆脑的大车老板来一鞭子,他们占错了车道,很可能会害得他比规定时间迟十几秒钟到站。 点着煤油灯的酒馆已经开堂,别的商号也一家接一家开始营业,路上有了零零星星的行人。 接着,络绎不绝地涌来了一群群上班的工人,头上顶着鱼筐的男男女女,装有各种蔬菜的驴车,满载活畜或是宰好的全猪全羊的双轮马车。 源源不断的人流携带着各种食品,艰难地向东郊移动着。到了商业中心区附近,喧闹声与车辆行人的往来更是有增无已。 当张胖子拉着永昌挤过菜市场之间的街道时,这种车水马龙的景象终于汇成一片喧嚣与奔忙。 天已经完全亮了,同往日没什么两样,大概一直要持续到黑夜重新来临。海螺城一半的市民迎来了他们繁忙的早晨。 这天早晨正逢赶集。地面覆盖着几乎漫过脚踝的污泥浊水,浓浊的水气不断地从刚刚宰杀的牲畜身上腾起,与仿佛是驻留在烟囱顶上的雾混合起来,沉甸甸地垂挂在市场上空。 在这一大片平地的中心,所有的畜栏,连同许许多多还可以往这片空地里挤一挤的临时棚圈,都关满了羊,水沟边的木桩上拴着三四排菜牛和牯牛。 乡下人、屠户、沿街叫买的小贩、顽童小偷、看热闹的,以及各个社会底层中的流氓无赖,密密麻麻挤成一团。 小贩打着口哨,狗狂吠乱叫,公牛边蹬蹄子边吼,羊咩咩地叫,猪嗯叽嗯叽地哼哼;小贩的叫卖声、四面八方的呼喊、咒骂、争吵;一家家酒馆里钟鸣铃响,人声喧哗;拥挤推拉,追的追,打的打,叫好的,吆喝的;市场的每一个角落都响荡着这种震耳欲聋的噪音。 一些蓬头垢面、衣衫褴楼的角色,在人群中不断跑进跑出,时隐时现,这一切构成了一副令人头晕目眩,手足无措的纷扰场面。 张胖子拖着永昌往前走,他用胳膊肘从密集的人群中拨开一条路,对那些永昌大为惊异的场面和声音毫不在意。 他有两三次跟偶然相遇的朋友点点头,对于来一番清晨小饮的多次邀请通通予以拒绝,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直到他们摆脱这个旋涡。 “喂,小家伙,”张胖子抬眼看了看教堂的大钟,说道,“快七点了。你得走快点。走啊,别再落在后头啦,懒虫。” 说着,张胖子在小伙伴的手腕上狠命扭了一把,永昌加快步伐,变成一种介乎于快走与飞奔之间的小跑,尽力跟上这个大步流星的强盗。 他们一路上保持着这种速度,等着后边不远处一辆没拉货的马车赶上来。张胖子便尽量装出客客气气的样子,问车把式可不可以帮忙捎个脚。 “上来吧,”车把式说道,“这是你儿子?” “是啊,是我儿子。”张胖子说话时眼睛盯着永昌,一只手下意识地插进放有手枪的衣袋里。 “你爸爸走得太快了一点,是不是啊,小伙子?”车把式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开口问道。 “没有的事,”张胖子插话说,“他习惯了。来,抓住我的手,上去吧。” 张胖子嘴里这样说,扶着永昌上了马车,车把式指了指一堆麻袋,要他在那儿躺下来,歇一会儿。 马车驶过一块又一块路牌,永昌越来越感到纳闷,不知道同伴到底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马车依然载着他们不紧不慢地往前开,就好像刚刚开始这趟旅行一样。 最后,他们到了一家小酒馆前边,再走一程就要拐上另一条大路了,马车停了下来。 张胖子莽里莽撞地跳下马车,依旧抓住永昌的手不放,随即又将他抱起来放到地上,同时投过去一道狠巴巴的眼色,意味深长地用拳头在侧边衣袋上嘭嘭地拍了两下。 “再会,孩子。”车把式说。 “他在闹别扭,”张胖子摇了摇永昌,答道,“闹别扭了。这狗崽子。你别见怪。” “我才不哩。”那人一边说,一边爬上马车。“一句话,天气可真不赖。”他赶着车走了。 张胖子眼看着马车走远了,这才告诉永昌,他可以前后左右看看,如果他有这份兴致的话,说罢又领着他上路了。 过酒店不远,他们向左拐了个弯,又折上右边一条路,他们走了很长时间,把道路两侧的许多大花园和豪华住宅甩到身后,只间或停下来喝一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