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天历四百三十一年夏
小镇里住下了一个年轻的小道士。 虽然释教传入中原也有百年了,但道教作为最早在中原扎根创立的教派,在平民百姓的心里还是由很大分量的。 况且这个长相秀气,有懂礼貌的年轻道士还是镇子里唯一教书先生的远方亲戚。 说是一个小镇,其实也不过比寻常村子打上一些,恰好又靠近官道,所以有十里八乡唯一的一个集市。 所以镇子里的人总是能够看到这个年轻人的身影,不是帮着镇东头的老王放牛,就是帮着镇子南边瞎眼的阿婆挑水。有时去小镇后山溪边的洗衣服的小娘子,也能碰上这年轻的小道士给教书老先生洗衣。 有时镇里人也会在调笑少年郎两句,让他在这里找个媳妇什么的。少年总是因为害羞,而双颊绯红,反倒让几个年轻姑娘越发喜欢上找个温良恭俭让的年轻小道士。 听了镇里唯一教书老先生的,镇子里的学堂设在镇子后山的山脚下,教书老先生的家也在那里。 月明星稀,遍地萤火飞舞,又是一个极好的夜晚。 “错了,左脚应该再往后撤一寸。” “不对,你出指还要更快一分。” “停,绕指柔不是你这么用的!” 只是村子里的人谁也未曾想到,表面上看起极为和谐的爷孙两个,私底下的相处却会是这样一番场景。 老人手中拿着一截大约拇指粗细、三尺来长的竹条,但凡眼前的少年有哪里做错的,少年还没改正,老人手中的竹条就先狠狠抽了上去。 一个看上去没有任何实力的老头子,指点一个已然接近三境的少年郎修行? 这么多年的江湖正史上都没传出过这般荒唐故事。 可老人显然并不是无的放矢,他对于少年的一次指点,都极为精确的点出少年的一些错误,或者完善了少年的动作。即便某些修行宗师也不一定能够像老人这样做到瞬间看出少年精确的破绽,并且给出自己的意见。 “万法其实同源,在人族一开始探索修行之道时,其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所以符咒,刀法,剑术这些东西最后熔炼起来不过只是‘道’的不同表现形式。”老人一边言语,一边用竹条把少年颤抖的手抬直。 此刻少年左手握着一柄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柴刀,右手握着一柄云梦剑,蹲着马步,连大气都不敢出。 老人又瞅了少年一眼,缓缓从竹椅上站起身,揉着腰叹气道:“贺老头也真是会算计,只是教你练气,却把教授定式的事情丢给我来做。” “殿下再蹲一炷香,便可以练抽刀,拔剑,劈砍了。” 老人打着哈欠朝着屋子里走去。 “殿下要想在短时间内记住这些定式,那只能多吃点苦头了。” 老人已经走回了慢悠悠的走回了屋子,年轻道士依旧双手笔直的举着刀剑,极为扎实地蹲着马步。 这个在小镇住下的年轻道士自然是楚泽,而小镇里唯一有资格教楚泽的当然就是陆接舆了。 现在陆接舆看起来已经是垂暮老矣的模样,但楚泽却深知这位曾经的大楚右相的厉害。 这位老人以领悟力和记忆力超群闻名大楚,甚至被排在了“春秋三大名相”之中。 传闻这位出自大楚云门书院的右相,少年时曾潜修十年,通览玄道,武人,剑修,释教经书典籍,本身又立身于儒门,几乎被认为是当时只要出世便是修行者之中集大成之人物。 可谁知陆接舆并不打算走向修行道路,反倒是又江湖转入庙堂,成为了当时还是楚侯的幕僚,最后坐上了大楚右相的宝座。 即便过去了五十年的时光,江湖上和老人同辈之人,有的已经死去,有的成为了某些门派的长老,还有的已然踏足天人,但依旧那一辈江湖人依旧无人忘记陆接舆这个名字。 原因无他,儒门中人最擅长的其实就是养气,昨日布衣书生,明日说不定就能够青云直上,成就五境修为。 老人从未出手,一步天人也未必不可能。 正所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而今老人指点楚泽,也正是因为楚泽师父竹离道人希望借这位老人之手,初步雕琢楚泽这块璞玉。 楚泽在苍溪镇一待就是半个月光景,除了每天不变的从镇子东头跑到镇子西头,就是修行那枯燥无味的抽刀拔剑,收剑掠刀。 一夜梦青莲而醒,不到三天便因为一块“平妖令”下山。 三个月,千里路,刚上岐山,便下岐山。 自从楚泽恢复灵台清明之后,似乎就再也没能够停下脚步,十年的痴傻时光的修道,好像耗尽了楚泽这一生最后的闲暇。 除了背了十年的百来字心法,让楚泽一步成为修行者之外,楚泽的修行之路可以说是空白一片。 楚泽没先走那武夫的外家路数,而从内功心法开始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