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蓝衣少女
三年之约已到，两个曾经活泼好动的少年都大了三岁，个头长了不少，也变得成熟起来。 这一日盖聂早上起得很早，洗漱过后，整理完毕，便从魏国境内前往秦国，他很迫不及待要和卫庄分享一个关键消息，这个消息会影响他们以后的命运。 当骑马到达秦魏边境之时，他发觉阳光正艳，老伙伴白马也有些气喘吁吁，便拉着它到大道旁树林中的小溪饮水。他将头戴的草帽摘下，露出英俊帅气的脸庞。长期在阳光照射下的到处奔波让他的肤色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高高的眉骨下细长有神的眼睛洞察世间的万千变化，坚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面颊，尖尖的下巴，让整个消瘦的脸庞显得刚毅坚强。他靠在溪边的大树下，用草帽遮住从树叶缝隙中透过的阳光。阳光还是顽皮地落在他明显的锁骨上。高耸的锁骨下微微挺起的胸肌，强健的胳膊，修长的身躯显示着他日以夜继所受到的锻炼。 “不知道卫庄那家伙这三年混得怎么样。”盖聂望着天边慵懒的云彩慢慢的飘过，他想着，上次见卫庄时，一脸皇家公子的样子，看着也没怎么干过重活，累活，脸还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被囚禁在冷宫太长时间，都没个风吹日晒的。这三年的时间会把他变成什么样子啊？盖聂的头脑中出现一个带着红色束发带的干瘦猴子的样子，他噗嗤一声笑了，挥挥手赶走脑中的想象，站起身来，抚摸自己的坐骑，对它说：“其实，卫庄也是自强心很重的人，他既然能出的了冷宫，就一定会挺的到现在。” 马匹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饮水，而盖聂也又回到大树下乘凉，小憩一下。 “救命啊！”一个少女的声音。 盖聂突然惊醒，朝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他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两匹雄壮的大马拉着这辆看起来很奇怪的马车。马车外观宏大，像是富贵家族的马车，但仔细看来，马车车顶突出的四个角上挂着四个精致的铃铛，一走动铃铛就会奏出让人昏昏欲睡的声音。它的四周还飘荡着四个白天都看得很真切的蓝色的火苗，最让人奇怪的是前面的两个马夫，他们面色青黑带着银色的尖顶帽子，虽拉着缰绳，却并没有坐在御马的板子上，而是飘浮在上面，而且丝毫没有受到那催眠声音的影响。 “救命，救命…”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弱。 盖聂一跃上马：“驾！”便朝着马车飞奔而去。 盖聂发现自己的老伙伴不可能追得上前面的两匹快马，而且马车上带着的催眠的声音让他们一靠近便晕乎乎地减慢速度。幸好这里还有一条岔路与这条大道有相交之处，只要马车一直向前，盖聂就能从岔路那里赶上马车，但是相交之处的前方是万丈深渊，驱车驾马之人需减慢速度及时转弯，才能免于跌落入那个吃人的深渊。 救人要紧，盖聂将马头转向岔路，飞奔而去。 马车果然如期来到了这个路口，而盖聂也恰好到达此地，他借着马背的力量飞跃到了马车顶部。 马车奏出的声音让盖聂觉得浑身酥软，使不上劲，他奋力地劈下车顶的铃铛，力量又回到了自己的体内。在前面驱车的两个车夫发现了盖聂，一个飘了上来，另一个仍在快速地驱车前进。 “你们到底是什么？”盖聂握着剑的手有些出冷汗，“来吧！”他眉头紧锁，看着漂浮在空中的那个人。 那人伸出手来，不知使了什么法术，手心发出蓝色的光，让盖聂感觉浑身仿佛坠入冰河一般：“好冷。”没一会儿，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不能呼吸，笔直地躺倒在车顶之上。那人看到他不省人事便收了功力前来查看，他青色的脸庞靠近盖聂，俯身想感觉盖聂是否还有呼吸。 突然盖聂睁开眼睛，抓住那人的衣领，一剑刺穿他的胸口，那人立刻变为灰烬。盖聂悄悄靠近马车前部，趁着御马之人没注意，一剑封喉，这一人也化为灰烬，随即马车四周的蓝色火焰消失了。 盖聂拂开马车的车帘，看到一个蓝衣少女，她眼神有些朦胧，应是被刚才的那些铃铛所催眠，她抬眼看到了盖聂，又向马车里面缩了缩，有些迷惑：“你是谁？” “我是来救你的。”盖聂回头望向前方，两匹快马没人驾驶正拉着他们冲向悬崖。已经没法让这些马停下了，即使停下，腾空的马也会拽着马车向下坠落。 “快，快把手给我！我拉你出来！” 蓝衣少女用刚才盖聂回头的时间定了定神，这时她的眼睛里闪烁的是勇敢的光芒，她果断地伸出手来。 盖聂握住了这只纤细柔软的小手把她拉出车来，这时，快马的马蹄已经悬空，马车也向着深渊飞去。 盖聂一把搂住少女的腰，用尽全力踏了车板向上飞去，马车腾空准备坠落，两人飞起的高度还不够！他又踏了马车的车顶，向着悬崖边飞去。 这一次他们飞得很高，下降之时，盖聂也看清楚了怀中少女的样子。她好美啊。长长的头发精心地编起来搭在右肩上，用紫色的发带束起来，弯弯的眉毛下面是有着长长睫毛的明亮眼睛，纯黑色的眼眸闪烁着机灵的光芒，脸上泛起的淡红色显得可爱迷人，粉红色的双唇娇小而又温润，海蓝色的深衣包裹着她苗条匀称的身姿，微风吹来，还能闻到她身上带着的淡淡的月桂花香味。 他们稳稳地落在了悬崖边上坚实的地上，盖聂看得有些着迷，他曾以为这世间再没有比母亲还要漂亮的女人了，今天自己却见到了一个。她还小着呢，大概才有十岁吧，不知以后长大了，会有多漂亮。 老伙计白马慢慢靠近他们，故意地大声嘶吼了一下，盖聂连忙松开搂在少女腰上的手：“对不起。”准备后退几步离少女远一些。但是，少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盖聂感觉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你受伤了。” 盖聂低头看向自己被拉着的手臂，刚才竟没有发现，第一次跳跃之时手臂被马车的顶角划开了一道血痕，还在流血，这会儿才感觉有些疼了。 少女拉着他向后面的树林走去，在树林之中采了一些形状怪怪的草叶。“这里应该是魏国边境吧！魏国边境的那个大悬崖能埋葬很多人，而靠近悬崖的这一片树林却有很多珍贵的草药，能够救很多人。世间就是有很多这样奇妙的巧合。” 就像我能遇到你一样。 “借你的剑一用。”盖聂抬手将剑柄朝向少女递了过来，少女熟练地将叶片划开，有绿色的汁液流出，她将这些汁液涂抹到盖聂的伤口处，立刻就止了血，又用另几片叶子覆盖在上面，然后在自己的袖子上划下长长的条布，将盖聂的胳膊包扎起来。 “这种草叫做馨兰草，止血疗伤的，你的伤不出一天就能好了。” 盖聂低头看着她为他包扎，眼神温柔起来：“谢谢你。在下盖聂，敢问姑娘芳名。” “王紫寒。” “多谢王姑娘。” 少女笑了：“叫我小寒就好。”：“那我叫你聂大哥可好？” 盖聂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些坏蛋，居然把我从秦国带到了魏国。”小寒生气地看着悬崖那边。 “小寒姑娘不认识那些奇怪的人吗？” 小寒摇了摇头，接着蛮有兴趣地打量着盖聂：“聂大哥倒是很有趣，‘小寒’两字叫起来多简单，倒是要多加一个‘姑娘’，你不说，大家也都知道我是个姑娘啊。” 盖聂有些脸红，庆幸的是，小寒善解人意地转身走开去抚摸那匹白马，白马热情地接受她的抚摸，还蹭蹭她的脸，她开心地笑了。 “我觉得他们没准还是想要把你带到更远的地方，”盖聂走到小寒身旁，“小寒，你既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为何要绑走你，你们家是与什么人结了仇吗？” “不会吧。”小寒看向盖聂，“我和爹爹，伯伯在秦国住了好多年了，爹爹从来不问政事，而伯伯也只是一个救死扶伤的郎中，不可能会与什么人结仇吧。 “今日清晨我从家出发去伯伯那里学习医术，半路被那两人劫持，我一直呼救，他们走了很偏的路，都没什么人听到，马车走得很快，又有什么声音一直笼罩着我，我感觉越来越困乏，差点就睡过去了。” “你说你是在秦国？” “对啊。” “那正好，我也是赶往秦国，就送你一程吧。”盖聂开心地说。 “那真是谢谢你了。”小寒有礼貌的行了礼。盖聂将小寒扶上马，随后自己也跃上马，两人便向着秦国驶去。 与此同时，等待很久的卫庄在客栈中有些坐不住了，便出门张望，看到对门的药铺那里站着一位神情焦急的郎中。卫庄听盖聂说过这个曾经救过自己的郎中，便上前询问他有什么难处。 行礼之后，郎中认出了他，也还了礼。 “你的伤好了吧，没留下疤痕吧？” 卫庄点了点头，谢了谢郎中。 “我见您忧心忡忡的，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卫庄开口问道。 “我侄女早上就应该出发来我这里学医，原本只需两个时辰就能到达，可这都下午了却还没有来，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与朋友相约于那边的客栈，本应中午便能相见，他也晚了很久。等他一到，我便和他一起前去帮您寻找您的侄女。”卫庄安慰着郎中。 郎中的眼神里还满是担心：“希望他们两人都能平安到达。” 远处的一匹白马引起了卫庄的注意，定睛一看，马上那少年不正是盖聂吗？不过，吸引卫庄眼神的却是盖聂身前的那个少女，她活泼不失端庄，机灵不失温柔，衣着不华丽却不失魅力。 盖聂这家伙，这么久都不来，原来是去英雄救美，怜香惜玉了。卫庄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掩盖了心里的坏笑，只是安静地露出曾经迷倒宫中万千少女的微笑。 “侄女！”旁边的郎中大喊一句，向前快步走去。 “伯伯！”小寒身手敏捷地一跃下马，这让盖聂和卫庄有点吃惊。她快步跑进了郎中的怀抱。 “伯伯，让您担心了。” “没事，小寒没事就好。”郎中的眼神由担心变为了欣喜。 “伯伯，就是这位盖少侠把我从两个坏蛋那里救了出来。”小寒拉着郎中向着刚跳下马的盖聂走去。 “是你啊！”郎中一眼就认出了盖聂，“等等，我要好好报答你。”说完就回了药铺。 站在一旁的卫庄清了清嗓子，来引起众人的注意。 “卫庄！”盖聂给了卫庄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仔细端详他脸上的笑容，“你见到我这么开心啊！” 站在一旁的小寒偷偷地笑了笑，也仔细看了看卫庄。卫庄比盖聂稍高一些，两人身材相仿，消瘦的脸庞上绽开迷人的微笑，小寒没有用心品味这个微笑的意思，却似乎透过卫庄蓝色的眼眸看到他的内心，看到他内心深处所压抑的仇恨。 “这是卫庄，我和你说过，他可不是一般的人，”盖聂拉着卫庄上前，“这个是小寒。” 小寒很有礼貌地向卫庄行礼，卫庄也回了礼。 “小寒，我看你以后就叫他庄二哥好了。” “为何我是二哥？”卫庄隐去自己的微笑，一脸不满地看着盖聂。 “因为我是大哥啊！”盖聂一脸神气。 “可我比你大啊！”卫庄更不满了。 小寒微笑地看着卫庄和盖聂在那里争论。这时，郎中从药铺出来了，将一个袋子拿给盖聂，盖聂打开一看，满是银两。 “这可使不得。”盖聂又将袋子还给郎中。 “你救了我侄女，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不，不，万万使不得。”盖聂还是拒绝，“令侄女教了我很多草药的知识，我也感激不尽，这些钱我不能要。” 郎中还是三番五次地劝说，而盖聂还是一直拒绝。 小寒不愿为难盖聂，对伯伯说：“伯伯，盖少侠既然不愿收下就别强迫他了。不如这样，”她转向盖聂，“你以后有什么难处就来这里，尽管来找我伯伯，他一定会帮忙的。” “嗯，一定帮！”郎中也点了点头。 盖聂谢过郎中，郎中准备带着小寒回药铺了。 “小寒，”盖聂叫住了小寒，又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了口，“嗯…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会见到的。”小寒向他微笑，随后便离开了。 我知道，一定会再见到的。 盖聂跟随卫庄回到客栈。 “你这家伙，艳福不浅啊。”卫庄带有讽刺地看着盖聂。 盖聂没有回话，坐在了方桌旁的椅子上， “看你这个样子，是喜欢她喽。”卫庄将双臂交叉，很有兴趣地看着盖聂。 “别瞎说。”盖聂话虽这么说，但眼睛却不经意地向着对面的药铺望去。 卫庄看着他笑了。 不好意思的盖聂想赶快换个话题：“我在魏国打听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卫庄坐了下来，很专心地听。 “很多魏国人告诉我，曾经在魏国有个剑术超群的能人，在各国之间叱咤风云，人称鬼谷子，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举家迁到了秦国，隐居于秦国的一个山谷之中，很难有人发现。” “鬼谷子，听起来不错。”卫庄点了点头。 “鬼谷子出自鬼谷派，鬼谷派有一个门规，一次只招收两名出众的弟子，这两名弟子入谷之前要经受很多考验，很多少年去寻找这个地方，一些无功而返，而另一些却再也没有回来。” “这故事听起来倒像是专门吓唬小孩的。”卫庄一脸不屑地说。 “能入鬼谷的两名弟子，一人学纵剑术，而另一人学横剑术，纵横两剑，势不两立，掌控天下的合纵连横，最终取胜之人将掌握天下人的命运。” “这倒是很和我的胃口。”卫庄眼中放光，摩拳擦掌，而另一旁的盖聂则显得有些担忧。 “盖聂，你别担心，我们先去找这个鬼谷吧！至于以后会不会相见，甚至为敌”卫庄拍了拍盖聂的肩膀，“到那时再说。” 盖聂点了点头，两人开心地对饮起来。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将来会面对的仇敌就是对方，剩下的就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那一夜，他们都喝了很多，最后醉得趴在桌子上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