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内侧 XI

    ————阿尔法小队十二号，凯瑟琳.洛伦的任务纪录————

    “好可怕......”战场上不时响起这样的声音，听起来大概是个小女孩，最多也只能算是个少女，无论怎么想，那都不该是战士发出的声音，不过凯瑟琳充其量算是个护士，而且就算是护士的课程她也做得不怎么合格。

    凯瑟琳此刻尽力扭过头不去看迎面而来的虫群，一边盲目的射击。这样想要瞄准是根本不可能的，但虫群的数量已经多到根本不需要瞄准，随便开火也能打中的地步。

    凯瑟琳的子弹暂时耗尽，她立刻退到一边，在之前进入克莱尔三号时，所有非士兵的存在都被教授了最低限度的战斗知识。虽然那个时候凯瑟琳的注意力基本被虫子们的解剖图吸引了，但少女至少记住了更换c-14弹匣的方法。

    少女以尽量快的速度更换弹匣，而身边的士兵则一个箭步补上火力的短暂空缺。在队长的火力引导下士兵们对最靠前的跳虫集火，当最靠前的倒下之后，士兵们就将火力转向第二只。在这种集中火力的攻势下，跳虫的尸体很快就堆叠了起来，但其他的跳虫发挥了它们长于跳跃的优势，轻易的翻越好几层高的战友尸体，甚至以尸体作为掩体，向人类的临时阵地前进。

    当最初的一百只跳虫被人类“狭小通道内的优势火力”消灭后，其他的虫族大部队改变了傻乎乎硬冲的方针，而是改成了靠跳虫吸收火力，刺蛇跟在跳虫后面发动攻击的更高效对策。拜此所赐，人类的优势丧失殆尽。他们的机甲此刻都是伤痕累累，在骨刺和强酸的双重打击下接近毁坏。但他们仍然奋力开火，枪管几乎都过热了。但这样也不能停，因为在停下攻击的一瞬间，恐怕距离就会缩短至零，然后就是虫族单方面的杀戮。

    “撤退！向六号出口处撤退，敌人太多了，这样下去是撑不住的！”兰斯洛特大吼道，公共频道里依次亮起了绿色的指示灯。

    离这支小分队最近的就是六号出口，然而，六号出口的周围是大量的虫族，外面还有更多尝试着涌入内侧展开杀戮的怪物。因此就算他们能够到达六号出口，也会被更加恐怖的敌军淹没。这是他们所没想到的。

    将火箭筒压低，伴随着光焰爆发出的庞大火力将两只刺蛇撕裂，连带着后面的一排敌人都被掀翻。但战士们没有时间对倒地的敌人们倾泻火力，因为在他们的运动探测器上，遍布整个楼层的红点已经在向他们伸出利爪之前，率先瓦解了他们的意志。

    现在的最佳结果，无非是逃走。能够让小队完整的存活下去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望，兰斯洛特上士自暴自弃的想着，与手下的小队拼命冲向走廊尽头。

    他们成功地转过拐角，但在这之后，他们的运气似乎都用尽了。

    兰斯洛特听见后方的吼声，他知道被追上来了。

    上士猛然转身，还来不及摆出防御姿势，便被一支强壮的手臂击倒了，在他看清把他击倒的那个喷火兵之前，那个人已经被一连串尖锐的骨刺洞穿，和他一起被洞穿的还有另外一个医疗兵。

    那些骨刺是从地板中穿出来的，合金的地板就仿佛是泥捏的一般，不堪一击。医疗兵在地上扭动着发出惨叫，但上士没有时间看他，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眼前不断接近的虫群身上。甚至来不及站起身，他撑起上半身奋力开火，这个姿势倒是让他躲过了刺蛇喷出的一排骨刺。

    他们全都完蛋了。如果说刚刚这还只是“可能”，那现在这几乎已经成了既定事项。尽管他们已经弄死了几百只虫子，也无法改变这个命运，因为后面还有更多。

    医疗兵的身体被整个洞穿，血顺着骨刺向下流，但骨刺立刻抽出，于是血全部流到了地板上，她——那个曾经多次与自己并肩战斗的护士就这样死掉了。兰斯洛特却没有时间感到悲伤。那个新加入的冒失护士表现出了莫名的勇敢——也许只是被吓到昏头了而已，竟然冲上去想为她止血，兰斯洛特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他要避免没有意义的牺牲。

    火箭弹已经用掉了三分之二。每次用了它就会给他们争取极短的一段逃跑时间，但现在就连这段短短的时间都在继续缩短。虫族似乎已经在这短短几分钟内找到了对付他们这种战术的策略。

    眼睛的余光中，一个跑到自己面前的战士举枪射击。兰斯洛特迅速起身掩护这个战士，可突然发现这个战士不在自己的队伍里，而且自己也从不认识这人。

    他是从哪来的？瞬间的疑惑立刻得到解答，似乎不等询问，对面的士兵便传来了自己的服役序列号。他的名字是大卫.李，和自己一样是上士，但自己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李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些士兵。他们立刻填补上兰斯洛特这里由于阵亡而造成的空缺，一时间虫族被突然变强两倍的火力压倒，疲惫的战士们也多了一丝喘息之机。

    “我是西格玛小队的大卫李，我们已经研究出逃跑的办法了......不，是战术性撤退的办法。”李上士一边指挥战士们缓慢退后，一边开通了一个新频道对兰斯洛特解说。“你现在在向哪个方向走？啊，你一定还想走六号出口这条路，但我们已经去过那里了，虫族把路都堵死了，我劝你还是跟我走为好。哦......你有一柄火箭筒，真是太好了。我不得不牺牲我手下的一名战士，才勉强从包围中走掉。事不宜迟，我们赶紧找条路往上走。”

    “往上走？那岂不是离出口越来越远？”

    “总部已经派出营救我们的运输舰。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可以一起喝杯威士忌，再打两局桥牌......如果你们会玩的话。”

    “是停在楼顶吗？可是我们甩不掉这些混蛋。”兰斯洛特用枪口指了指对面前仆后继的冲击的虫群，此时他们已经退到了楼梯口旁边。

    “会有人帮我们吸引仇恨的。”李上士回答道，突然收起了枪向上方的楼梯狂奔而去，而他手下的士兵们也突然收起枪狂奔起来，连掩护射击也不做了。兰斯洛特一边诅咒着上士的全家，同时也缓步后退。

    “该不会是让我们当炮灰吧！”兰斯洛特大喊道。

    这时，阶梯附近的楼板突然发出一阵沉闷的钝响，然后向一侧掀翻。

    露出的是四支黑洞洞的枪口。

    与其叫这些东西“枪”倒不如称之为“炮”，事实上这些东西也的确被划分到炮的范围内。兰斯洛特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开始认出了这些凶狠的武器——25毫米“火神”机关炮，曾经它们被用作舰队的防御利器，当人类还局限在地球上时，它甚至可以用来击爆袭击舰队的空对地导弹，而现在利用电磁加速带来的超高速弹丸可以更加有效的杀伤虫群。从炮口的形状他看出，这是经过多次改造的，专门用来屠杀虫族的利器。

    这就是他们的援军。不是人类，却远比人类的火力强。兰斯洛特发出撤退的信号，九盏绿色信号灯亮起。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被淹没的几具人类尸体，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上代表生命的阶梯。

    在最后一名战士踏上第一节阶梯的同时，上士听见下面一层传来的雷鸣般的火器连击声。坚硬的角质层被打成一片血雾，虫族引以为豪的外骨骼几乎无法起到任何阻挡作用。冲在最前面的虫族在后方同胞的惯性下被推着前进，随后尸体便无力的滑下。

    惨叫声此起彼伏。至少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里，虫族无法再前进一步了。

    一个绿色的指向标自动生成。他们紧跟着李上士开始向楼顶进发。是逃离这里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