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白二十章、赌马
青铜船五层处,一中年美妇靠在阑干上独望江面,今日风消雪歇,江面清冷,两岸芜杂的衰草虽没几分看头,但也胜在一个清静。 她是明玉宗长老赵韫素,此番从昆南城返程回周地。 忽的,她张口道:“怜月,修行还没到家就想着来吓师父?” 林怜月从拐角处跳了出来,马鞭已束在腰间,笑嘻嘻扮了个鬼脸。 中年美妇见状微微一笑,又轻声斥责道:“姑娘家家顽劣之心如此重,以你的资质若好生修行,怎会连择道种第一试都没过去。” “就算当了道种,我也舍不得师父啊。”林怜月上前挽着赵韫素的胳膊,“那九个道种,都不由分说被几个圣地中的人给带走啦。” 赵韫素无奈摇了摇头,看到林怜月腰间马鞭:“怎么,又去找那少东家麻烦了?” “这人贪色猥琐,好逸恶劳,整天眠花宿柳,还骗人家姑娘的感情,我看着就碍眼。”林怜月哼了一声,“这教训还是轻的,他脸皮比城墙还厚,丢了这些面子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呢。” “谢天江是个人物,这船传到他儿子手里没多久,却糟蹋成了这番模样。”赵韫素顿了顿,叹息一声:“你知道轻重就好。” 见师父没责怪,林怜月欢呼一声,笑道:“您放心吧。” 她撒开赵韫素的手臂,来到八层处。 今日黄蔻穿了一身绿衣,见到林怜月后,笑着喊了一声meimei,只是她的笑总有些勉强的意思,那夜康成死在她面前,那满身是血的身影每晚都出现在梦中,她辗转反侧,不能成眠,但此事又不便与父亲说起。 虽然她从一开始就受到少东家指使利用康成,但她却没想过害康成性命,所以心中不免有些歉疚。 不过让她真正眉头心头都涌上愁郁的,还是那夜过后,少东家就一直没来找过她,也没来安慰她,但女儿家要矜持,她便也没去找他。 “又在想那家伙呢?”林怜月这姑娘有些自来熟,不由分说拉着黄蔻的手,“你得是今天没见着他那草包模样,被本姑娘羞辱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哈哈哈哈。” 黄蔻睁大眼睛:“你做什么啦?” “那家伙在赛马,赢了几场就鼻子朝天了,本姑娘牵着梨花出去遛了遛,想压压他风头,没想他那马竟发情了,真是马如其人,哈哈哈哈。”林怜月笑捧腹,眼泪都险些笑了出来:“哎哟喂,不行了不行了,我不行了。” “这……有这么夸张么。”黄蔻见状,莫名有些心虚,她若知道自己曾利用他人,还害了一条性命,还会如此接近自己么? 她对自己不设防,自己却不坦诚,是不是不太好?、 、 黄蔻忍不住想把憋在心里的事说出去,张了张嘴,却欲说还休,叹了一声。 她挺喜欢林怜月,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想说什么呢?”林怜月却拉着她手臂:“说嘛,憋着多难受啊。” “没什么……”黄蔻避开她的目光,垂下眼帘,嗔怪道:“少东家好面子,你也给他个台阶下好啦,他又没招惹过你。” “哎哟,jiejie!”林怜月瞪大眼睛:“我这可是为你出气呢,你对他一片痴心,可曾见他进个酒楼都是左拥右抱,这边一个翠儿,那边一个梦儿,我天啊,我呸……”林怜月一脸嫌恶。 “他呀……”黄蔻看向远方,冷风拂面,她却不感到寒冷,嘴角反而挂起了一抹微笑。 “他那是装的,自他从老东家手里接下这船以后,十位掌柜对他表面逢迎,却是阳奉阴违,暗中都大力扶植起了自己的势力。少东家怕别人对他起戒心,索性装出一副纨绔模样,做事也喜怒无常,叫人捉摸不透。不过他说,他心始终在我这儿,以后要娶我的呢。” 黄蔻红了脸,忽的捏紧林怜月的胳膊:“meimei,这事你可不许对别人说,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他?就他?他装的?”林怜月一连三问,眼睛睁得溜圆,想到谢挺满脸唇印,左手摸大腿右手摸胸的模样,心中一阵恶寒,这演技未免也太好了?是本色出演吧? 黄蔻的话,她一万个不信。 难怪师父一再叮嘱不要陷入情关,说情关难过,果然啊,这痴情女子真是跟中了迷药似的。林怜月心里暗叹了一声,道:“放心,我嘴巴可是严实得很。”她拍了拍自己脸颊:“喏,不放心你把它缝上。” “meimei这么可人,我哪里舍得。”黄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午时临近,留在这儿吃饭吧,我叫最好的厨子给你做好吃的。” 说着,黄蔻脸色忽的僵了僵。 第八层最好的厨子就是康成,可他已经死了。 林怜月听到午时,却是想到就快到下一场赛马了,并未注意到黄蔻的不自然,摆摆手道:“晚上再来陪jiejie吧。” “好。” 黄蔻换上一副笑吟吟的脸色,将林怜月送到八层楼道处。 下楼时,林怜月心中暗自计定,这回可不能给那谢挺好果子吃了,总得让jiejie看清他的真面目。 来到底层马厩,找到她那匹名为梨花的白马,叫船夫给送了两桶掺了煮熟的黑豆的草料,看了看食槽,她一狠心,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塞小瓷瓶,拔开小心挑了一指甲盖儿的药粉撒了进去。 谢挺那家伙鬼头鬼脑,若使出什么新招数赢了自己可就太丢脸了,虽说这滋补气血的大龙虎散珍贵异常,自己半年也只得被赐下一两的分量,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梨花啊梨花,这就是奖赏你的,可得像今天清早那样争气。”林怜月拍了拍梨花的头,抱着它脖子轻轻梳挠着雪白的鬃毛。 这时她身后有人走过,林怜月鼻子动了动,嗅到一股血腥气,心中一凛,转头望去,只见一黑衣少年,提着两个大桶,走到旁侧另一处马厩。 他提得轻飘飘的,桶落地时却是有些沉,触地发出砰的一声。 心中好奇,林怜月放开梨花,走近去,只见那黑衣少年把两桶血rou哗啦一下,尽数倒入了食槽内。 她瞪大眼睛:“你这是做什么?” “喂马。”李长安答道,一回头,见到林怜月的模样,心说原来是白天那个骑马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