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溪镇(45)
路从天上来,九曲十八弯,如何走,没人拦着你。 是吗?忽然想起梦里,听见过一句话:身不由己,己又岂能由心? 将军说话的声音真的好像刀切开里脊时的那一声,对于一名厨子来说,虽然最美的不过是滚油下rou,离开rou的手指还沾着油脂。 所以丁厨子切了这么多年的rou了,还是喜欢第一刀将要下去时的感觉。 感觉着rou的纹理,让他成为了一代大厨,只是没名气的大厨。 生在北京光禄寺,死在南方源溪镇。 厨子姓丁,是当年光禄寺首屈一指的大厨,想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几乎都忘了他原先的名字,只知道尊称他一声:庖丁。 “嘿.....将军当年就说我是个练武的奇才。” 庖丁有了白胡子,也有了指甲盖大的老年斑。 “可是太阳晒着的滋味到底是没有炉火烤着的滋味暖和,一个淡而无味,一个苦辣酸甜,我这个人啊,怕嘴淡,嘴淡的时候喝着水都觉得恶心,总想弄根腌萝卜条什么的含在嘴里。” “不嚼,就是含着,含的萝卜没了味,我又能腌上一大缸萝卜。” “那年头,当官的那些大人老爷们,都不爱吃我的饭,但是碍着皇上的面子,没人敢说。” “特娘的皇上都觉得香他们哪里敢一个屁?” “我是光禄寺的厨子,只管将皇上伺候好了,谁管着那些个这个尚书那个阁老?” “就这么着,我也在光禄寺挨着好些年头,当年年初下大雪的时候,手脚不麻利,一不小心打翻了给皇后娘娘熬的粥。” “也许是...呃......皇后娘娘于心不忍?看我这么老了,也觉着我没几年好活头了,也没罚我,让我收拾收拾出宫去了。” “临走还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养老去。” 说起这儿,丁厨子还特意“啧啧”了两声,只是他那双老眼倒是盯着陶白不放。 陶白白没想着看他的眼睛,她自己的盘算着怎么着能让大门别再总也让人踹倒在地上。 “可谁想到我能活这么久啊?” “大上个月我听说侯爷您跑到这儿来了,我就琢磨着,来着儿投奔您来。” 丁厨子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的瞎晃荡双手。 “行啊,正好我这儿缺个主厨。” 说罢,陶白看着丁厨子: “那是你孙子啊?” 丁厨子下意识的攥紧了站在一旁的孩子的手。 “啊......这是我孙子。” “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的家。” “这........我就一厨子。” “什么时候成的家......侯爷您怎么会知道,小事儿......小事儿。” “我也没见过你的儿子。” “唉........” 想起他儿子,丁厨子伸手狠狠的揉了揉他那张面饼似的老脸。 “都是命,一场风寒回去就倒了,请了四五个大夫也没治过来。” 说起这事儿来,丁厨子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宽大的袖子就往脸上糊着。 倒是那孩子,呆呆傻傻的,给他杯水也不知道喝,也许是瞅着杯子上那只仙鹤看着喜庆,入了这孩子的眼,也不顾杯里还冒着热气的水,就那么横了过来,水洒了他一鞋,湿透了鞋面子。 “结果这娃当夜也着了寒,烧内火烧了四五天,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来。” “可结果倒好,烧傻了脑袋。” 说到这儿,陶白白不自觉的用手指尖顶着脑袋。 丁厨子见样,连忙一手夺下孩子手中的茶杯放到一边,两手钳着孩子的双臂。 那孩子可挣脱不了丁厨子这一双强有力的大手,他只能费劲的转过头去,两眼盯着茶杯上的仙鹤,嘴角微微的张开,还流出了口水。 “看来......你是怕一百两银子无法在你老死之后保着这个孩子一辈子。” “那你大可不必来找我啊,随便找个大点的餐馆客栈,凭你的手艺当上什么大厨,也能吧?” 陶白白说着,伸手拿起那个沿口还有茶叶末的茶杯,攥在手心里。 她离着那个孩子很近。 孩子死死的盯着陶白白手里的茶杯,还时不时的发出奇怪的叫声: “嘎....咕.....嘎.....咕....” “给....我......给.....我....” 孩子越喊声音越清楚,他渐渐的试图挣开丁厨子的双手,整个人儿像疯了一样的扭动着,一边挣扎还一边大喊: “给我!给我!你把我的仙鹤还给我!” 丁厨子腾地一下蹦了起来,大手猛地就盖住了孩子满是口水的嘴。 “侯爷......孩子不懂事儿,侯爷还请宽恕则个!” 陶白白冷着个脸,一言不发,就看着一老一小从她面前不停的折腾。 “娃!” 丁厨子急了眼,嘴巴堵在孩子耳边就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