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溪镇(49)
俗人想着顺眼的东西,搜肠刮肚也不过就是一个美字,没有读书人的高雅言语,也没有阳春白雪般的调子。 他们看见美的东西从来都是往里面塞满了自己肮脏的**,没心情歌颂美的东西到底是如何美,更没心情像阳春白雪一般的唱出来。 比如这只醉花鹅,全应天府独一份的名菜,摆在小厮的面前,而小厮却没认出来,还以为不知是谁家的蒸鹅卖的这么缺德,巴掌大的鹅崽子也敢就这么往上端。 因为小厮俗,所以他不知道,这只鹅崽子是用松仁鹿茸等比人都贵重的药材喂养长大的,下锅前还要饮上二两琼浆玉液,待到鹅崽子醉死了,去筋拆骨掏肝脏的时间不得超过半柱香,以免酒味顺着鹅血全都流干净了,就光是拆骨这一项就得三四个大师傅轮番上手,就连做好之后往鹅身上洒的桃花汤都是用银耳熬出来的,生怕污了一点汤的颜色。 所以说,那个人不如鹅值钱的年岁,一只这样的醉花鹅足足得有个十多两银子,而这十多两银子足够一家普通的庄户月月吃顿rou的这么过能过个四五年,也能从人伢子手里买来七八个健硕的仆妇或者四五个奴隶,运气好还能碰上几个脸长得俊琼的**。 那种年岁就是这样,人的命可以一文一厘的去较真,去算计,谁他妈管你什么人命是无价的,敢这么说的人怕是要被安上口出狂言的疯癫病这种名头,按着你的去祠堂上嗑,还想着些什么找个王公太子浪漫的嫁了,娶个公主美人肆意妄为的过一辈子。 这种人第一天没被打死都足够啧啧称奇的。 不过见多识广的老人们眼里总有些这么个人,有的虽说没被直接打死,但是老人们都会用筷子敲着喂鸡的槽,漫不经心的说道:也没个好下场。 也许再过些年岁,等到老人们都入土了,那个时候人命都是无价的,谁都不敢像前些年人伢子那般嚣张。 “无价?那不就是贱吗?” 雅的人羞于出口,俗的人说完还不忘再睡上一觉。 也许有的人睡醒了才晓得,为啥子那只醉花鹅这么贵,而味道尝起来却和十几文一只的烧鹅没什么两样。 也许他们也会晓得,为什么你这么跟雅的人说,雅的人会跟你急。 雅的人可尝不出蒸鹅与烧鹅的区别,也许就是一淡一咸,可他们知道面子在这蒸鹅上,在这每一条rou丝儿上。 就连这味儿上,都带了面子。 所以就有那么一个吃不起醉花鹅的酸秀才,仗着自己认得几个字,大笔一挥,洋洋洒洒的写完就往门口上一贴: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瞅瞅这两句话,多他妈俗气啊。 ———————————————————— 瞅瞅这些个阉人,多他妈俗气啊? 菜都是城外菜地新给你摘的,根上还连着泥巴呢,洗都不给你洗一下,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带过来了,你还不能说啥。 得亏他不是个菜农,这种菜农搁在别地方还行,这应天府里父母官大老爷们,谁自己洗菜? 这话不能当着面跟他东厂的人说,更不能跟美人儿,美人儿的朱唇不是自己长满胡子的嘴,里面吐出的是兰香还是酒气,他都说的不算。 不过侯临他再怎么从余庆身后给他甩脸色,只要闻上美人香,心中就再没瞧得起过这些个阉人了,包括那个东厂提督。 男人不好色,还能叫男人吗?想来之前见过一名旅人,旅人说在天竺国,男人纳妾是因为女人伺候不好男人,用不着去找些什么理由来搪塞家里的母老虎,想到这儿侯临心里就一个劲的乐呵,幸亏他没娶过哪个大家的闺女,自己到现在虽说一个正妻都没有,可手底下的美人儿却不少。 婊子从良可比那些带着血的还要忠贞,这其中的滋味侯临迷的可是神魂颠倒,一想到入了美人怀,甭管是哪个太监使坏或者哪个官场上的人嫌分赃不均,统统都塞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上去,大半夜就是抱着美人享乐的时候,亲爹来了也没用。 他亲爹又砍不了他的头,断不了他的财路。 一想起美人儿来,侯临笑么着目送余庆离开之后,突然觉得这一天没见过小十九一面,他边想着边觉得心头上少了块rou似的,有些鬼使神差般就要往院子外走。 “老爷,干嘛去啊?” 这个“嘛”字儿再应天府的口音里平白的比顺天府多出了一两个弯,这弯就和美人的丁香舌儿一般,将侯临里里外外都绕了个痒痒,心头这块rou这么一绕,又好似平白多出了二两来。 “老爷,这大好月色,可别辜负了良宵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