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溪镇(135)
他呼吸沉重,仿佛每一声里都浓缩了他低贱的生命,还有旺盛到极致的执念。 报恩。 生来一报父母塑身予命,二报恩公行孝达饶。 死去一报鬼差牵魂引路,二报孟婆洗尘忘旧。 朱德贵依稀的记着,不知在尼姑庵哪里贴着这么一副帘子,写的狗屁不通,所以便被庵里的尼师贴在不显眼的一处偏墙。 而如今,他左手是棍儿,右手是响儿,仿佛自个正是自个的引路鬼差,他自个引着自个往那鬼门关走去。 出了鬼门关,便是另一片天,身后一切都不再与你有联系,他们欠你的,你欠他们的,都像是一撮沙子一般,风一吹就没了。 “不要醒.....不要醒.......”他自己的声音喃喃着,在他的脑海里不停的回荡,忽的从他双耳钻出,仿佛是两根纤细却有砍不断烧不烂的铁索,死死的将他握着梆子的双手扯了开,一面向左一面向右,就像是要将他的双臂活生生的扯下来一般。 猛地,他的双臂终是被撕碎了,连着淋漓的鲜血和惨白与猩红融为一体的残肢缓缓坠入脚下的熊熊烈火之中,恰似为星火添了一根干柴,燎原的烈焰张开巨口,毫不疑迟的将他残存的躯壳吞下。 那妇人一剪手,便从朱德贵松弛下来的双手中将那半根却更加锋利的木簪夺了过来,本想着像传成串儿一般用这不过一指长的木簪子将朱德贵的双臂给对穿了,可这老太监虽然皮rou松弛如陈年面粉,可那根骨头却是硬的仿佛铁打的一般,木簪子穿进皮rou,仿佛卡在骨头上一般,令那妇人两手拔不出也刺不进,而这时,本应是晕厥的朱德贵却是睁开那双因为充血而变得猩红色的双眼,也不知是被妇人一拳重重的敲击在脑壳上还是自己怒火中烧,他举起还不自主的颤抖着的右手,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粘知了的小孩儿那般,自以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还不如之前的巴掌打的响。 拳头无力的砸在妇人的脸上,那妇人瞪大了双眼,也是手段凌厉,不顾那卡在朱德贵胳膊上那本可以轻易刺穿他喉咙的木簪,却是两手死死的扼住他的咽喉,青筋绷起,直掐的朱德贵翻白眼,唯一还能动弹的右手无用的敲打着妇人肌rou紧绷的双臂,可他就像深陷泥潭的人,只能无助的攥紧手中洗漱的泥巴,仿佛这两把泥巴能将他从死亡的泥潭里带出来。 可偏偏能救人性命的,就只有钢刀了。一个侍卫一手反握着刀柄,一手抵住刀背,就像是用手臂勒住妇人的脖子一般,刀刃深深的割入妇人喉咙处每一寸的细rou,鲜血从刀刃割过的每一处流出,将铮亮的刀刃染红。妇人紧扼着朱德贵的双手猛地松开了,这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疯狂涌入朱德贵的肺里,他猛烈的咳嗽着,看见妇人将嘴张大,两边嘴角都要裂开一般,鲜血无能的从她的咽喉处、口腔里涌出,侍卫猛地抽刀,妇人终归是软塌塌的倒在地上,她早已死透了,可手指还是不自然的抽搐着。 朱德贵刚经过了生死一刻,他此时呆若木鸡,除了剧烈起伏的胸口与慌乱的双眼,竟再也找不到一处动弹的骨头,整个人都仿佛是僵住了。 “公公!莫要再呆愣了!快些带着主子走!”侍卫不知哪里起的心,一巴掌抽在朱德贵的脸上,他手劲之大使得朱德贵那半张脸瞬间便肿了起来,这才使得他终于是回过魂来,猛然惊醒,朱德贵看着面前满脸焦急的侍卫,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雪亮的刀尖猛地刺穿了侍卫的心口,带着鲜血仿佛一条索命而来的毒蛇,毫不留情的搅碎了侍卫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