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挺进大西南
置身于陌生的人际环境里,王向远却觉得呼吸自如,还觉到一种一种亲切和另一种熟悉。战士们背着背包,手提行囊,排着长长的几列队伍,打起精神,走了并不长的时间,到了徐州军供站。 在军供站吃过晚饭后,战士们在军供站为他们安排的一个大厅里休息,其实是在等夜间的某个班次的火车。带队干部要求战士们原地休息待命,列兵们大多很听话,但有些上等兵还是起身在附近走走看看。王向远将背包和行囊托付给一位列兵,他也走出队列,与一名上等兵在军供站附近边看边转,却并不敢走远,以免掉队。 来到徐州,王向远想起了云龙山,想起了云龙湖,更想起了他曾经的同伙老大、老二和老三,在云龙山兴化寺朝拜和许愿的情景历历在目。离别了老部队,去往一个新的部队,一切需要从头再来,他不知道他是离他的愿望近了一步还是更远了无数步。他何时能够重新回到那座寺庙里还愿呢?大哥雷雨、二哥周宇翔和三哥马跃的面容浮现在他的眼前,他们待在监狱和少管所里,如今还好吗?他尚记得他们刚刚入狱时,他是想去看望他们的,可是世事难料,他当兵了,来到了绿色的军营,那个心愿似乎再也无法见诸于行动了。想到这里,他抽出一支烟,给了同路的上等兵一支,自己点上一支,喷出一口烟雾,惆怅地叹息了一声。 “为什么在徐州下车呢?”上等兵问同样是上等兵的王向远,王向远听得出,这个上等兵战友很外行,且对徐州很不了解。 王向远虽只来过徐州一次,却印象深刻,加之有老大的介绍,所以在这个上等兵面前就显出老练和内行来了,他说道:“徐州站是个大站,不过,是个中转站,这里很少有始发的火车。这么大的中转火车站,全国都找不出几个来。咱们肯定是需要在这里转车嘛,所以下车休息。” “哦。”那上等兵洗耳恭听。 王向远侃侃而谈,自夸说对徐州熟悉得很。“知道吗?刘邦和项羽在这里打仗,那叫一个惨烈呢。还有,淮海战役你总归听说过吧?把国民党打得屁滚尿流的。这块土地,神秘神奇得很哩。”他刚想对上等兵谈谈他在云龙湖游泳的经历,却听到军供站里传出尖厉的哨声,他们知道临时小部队要集合了,也许是清点人数,也许是要重新出发。二人赶紧跑步进入军供站内。 果真是清点人数,并无人私自离队,更无人当逃兵。一会儿过后,部队重新出发,仍是步行几里路,回到了火车站,把个军人候车室挤得满满当当。 王向远他们所要乘坐的列车,将会在徐州停十分钟左右。 晚上八点多钟,王向远他们将要登上的那次列车进入徐州车站。王向远看见好多乘客拎着大包小包像逃命又像逃难似地向站台跑去,想抢到刚下车的人员腾下的某个空座。 王向远他们仍是排成几路纵队,由火车站的一名工作人员在前边引领,走进站台。工作人员用对讲机在与谁通话,带王向远他们来到了火车尾部的一节车厢。王向远看着面前的列车,发现终点站是成都,他想他和战友们要去的部队是在四川吗?还是到了成都继续转乘别的班次的火车向云南或者广西前进?抑或是在中途某个车站下车?来不及多想,他跟随着前边的战友的脚步踏上火车后,发现他和一百几十名战友整整占据了一节车厢,并且这节车厢封闭了起来,另外车厢里的乘客们是进入不了这一节车厢的。及至后来,后来的后来,王向远每每忆及此趟旅程时,他想,那是一趟客运列车,始发站的军供部门大约是已经跟车站方面联系好了,单单为他们留了一节车厢吧?肯定是的,否则中途上车的他们怎么会有一节空空的车厢等着他们落座呢? 汽笛声响了起来,火车启动了,“咕通咕通”的声响为夜色增添了神秘。火车越开越快,在幽暗中,向着未知的大西南驰骋而去。 其实徐州离鲁蒙县并不太远,加之王向远曾经来过徐州,如今要去往遥远的大西南,他忽然产生了一种糟糕的预感,他会不会就此一去不归呢? 火车在黑暗里疾驰。王向远和战友们因是身处单独且封闭的车厢,既不必担心钱物被盗,也不用提防火车停站时行囊被他人顺手牵羊拎走,当然了,也不用cao心夜间困倦而坐过站,更不用cao心吃饭。在如此安全的旅行环境里,有时会产生一种幸福的感觉。因为时辰尚早,王向远和同行的战友们还毫无困意。王向远坐在一个三人座的中间位置,他跟左右两个列兵还有对面的两个列兵一个上等兵打招呼,挨个儿问了他们的名姓和年龄,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五个人竟然全比他大。 “你呢?”有人问他。 “我姓王,我叫王向远,”但此时他的脑子忽地转了个弯儿,顿了一下,道,“我二十岁了。”其实他才十八岁,可他不想在几个新兵面前当小弟。 王向远本想给他们几个人各发一支烟,但带队干部说车厢内空气窒闷,要求大家不要抽烟,以免空气更加污浊。可总这么闷闷地坐着等待困意来袭总不是个事儿,于是,王向远站到座位上,拉开放在行李架上的行军包,摸出一副扑克牌来,邀坐在一起的新结识的战友们打扑克。于是就有邻座的战士过来观看。 打扑克娱乐,难免会发生小小的争执,还会有小小的起哄,但都不会当真,毕竟大家对未来的部队生活心里没底,他们之间会不会成为长期的战友更是无从得知,也许不过就是短暂得不能再短暂的战友吧。但他们打扑克的声音还是很引起很多人的观望,也让有些来了困意的战友不能安然进入睡眠。 那位带队干部中佩戴中校军衔的首领走了过来,打扑克的另外五人因为部队上服从的惯性已经深入骨髓,所以就低下头,像是犯了什么错误似的;却独有王向远看向中校,见中校也正在看他,便与中校对视了几眼。他却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没有顾忌的眼光让中校心里有着小小的不爽;他更无法理解中校的心理状态,中校是当官当久了的人,在部队上长期处于被尊重的位置,看见区区一个上等兵竟毫无顾忌地看向自己,像是受到了侵犯似的,所以就把眼光更直直地盯向王向远。王向远躲开了中校的目光,低下头去,却下意识地又看了中校一眼,但这一眼因为他要躲开中校的眼光,就有些像斜视,还有些像是带了一种不屑的意味儿。这让中校心里更加的不爽。中校看向王向远的面部,见他帅气的面庞上却有着痞痞的气质,便从心里断定他是个原部队不想要的兵。王向远如此的没有礼貌,让中校心里忽地产生了一种想小小的整治一下他的想法。 王向远看出了中校对他的不满,当兵一年多的他其实对一些眼高手低的事儿颇能理解和看透了,正当中校想小小地惩治一下他时,他却忽地站起身来,对中校微笑了一下,说道:“首长,请坐,您来打会儿扑克,跟我们一起娱乐一会儿吧。” 虽然中校从心里断定王向远是一介兵痞,但其实他们这些军官们对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兵往往是有些忌惮的。听王向远那么说,他感觉到了他的聪敏,便说道:“不了,不了,你们玩吧,只不过,小点儿声。再玩一会儿,就休息,啊。路程还长着呢,离终点站还早呢。” 这话让王向远觉得拉近了他与中校的距离感,其实不然,在中校的眼里,官与兵间是泾渭分明的。王向远问道:“首长,我们是去往哪里的部队呢?”这话显出了他不是个兵油子,明显胸无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