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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书信

    一行人回到大理寺衙门,陈原礼匆匆来报,说“薛记”的少东家薛千山递了拜帖,表示要上门拜访凤随。

    凤随想了想,对陈原礼说:“让人去回一声,就说明日下了值,我请他喝酒。地方也不必选太好的,就……醉仙楼吧。”

    陈原礼答应一声,转身去安排了。

    凤随见司空还在看他,也没多想,就随口解释了一句,“像‘薛记’这样的大商家,人脉之广,难以估量,与之结交并没有什么坏处。刚好薛千山帮了我们的忙,我们道谢,也算是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吧。”

    司空不是要问这个。

    他左右看看,见罗松也凑到一边跟别人说话,便小声的问凤随,“大人是官身,与薛千山这样的大商家结交,会不会有什么忌讳?”

    凤随看着他,眼里蕴起笑意,“我做东请他喝酒,只为道谢,又不是要占他们家的便宜。”

    司空想了想,也觉得“感谢薛少东帮忙破案”这样的借口确实挺正大光明的,而且薛千山给他的感觉还不错,非常聪明的一个人。

    司空就不再说什么。

    凤随心里却暗暗的有些高兴,觉得司空这样有什么想法都会说出来,时不时的提醒他,这才像是一个幕僚该有的样子。

    乔晖出面销了案子,其余相关的人证也没有继续留在大理寺监房里的必要了。

    凤随再次升堂,判了王顺子三十大板,交给其父母领回家去。

    春娘子隐瞒重要线索不报,也判了三十大板,由监房里的几位女狱卒监督行刑,然后交给玉香楼的总管顾娘子自行领回。

    关小虎判了流放,带着凤随写给凤锦的亲笔书信,由衙役押送至燕州,交给凤锦帐下的主簿东方先生。

    凤随还特许关小虎可以回家一趟,稍作安排。

    实际上就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去跟那位名叫秀兰的小娘子道别。听说那位小娘子也是无牵无挂的人,凤随就觉得,她或许会跟着关小虎一起去边关。

    凤随打发了这些人之后,一个人在内书房坐了很久。

    在他的手边,是凤锦刚刚寄来的书信。信中说了两件事,一是不久之前凤家军与辽人在顺州城外爆发了小规模冲突。凤锦告诉他,辽人的皇廷对顺州、檀州都有不同程度的增援。

    另外一件事,事关造反的广平王。

    凤锦的亲卫在检查出关的商队时,拦截了一位形迹可疑的读书人,拖回来一审,竟然在行囊的夹层里翻出了广平王赵懋的亲笔信。

    书信是以旧识的身份写给耶律乙辛的笔砚吏林道一。信中多次提起他们在陇右一带游历时的旧事,字里行间都透着亲近之意。

    原来这人竟然是广平王的谋士。

    凤锦在信中提到,他怀疑广平王赵懋有可能在造反之前就勾搭上了辽国人。如此一来,恐怕赵懋的行动,也与宋辽边境的战况有所勾连。

    凤随的心也有些沉甸甸的。

    身为武将,他此刻却做着文臣的差事,且不能对广平王一事、甚至是朝廷所有的军事安排表现出关注的态度。

    “耶律乙辛……林道一……”凤随在舌尖上慢慢的咀嚼着这两个名字,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

    辽道宗上位之初,王叔耶律重元作乱。凤家军就是趁着辽国王庭大乱的时机,抢占了燕州,硬生生在燕云十六州的防线上撕开了一道缺口。

    之后,耶律乙辛因协助辽道宗平定耶律重元之乱有功,被加封为魏王,极受辽道宗的信重。这人手握大权,为人极有野心。如果赵懋当真勾结上了此人,那耶律乙辛会不会劝说辽道宗抓住这个时机与赵懋来个里应外合?

    如此一来,凤家军所要面对的压力就更大了。

    门外传来空青的声音,“大人?陈原礼来了。”

    “进来吧。”凤随拿起凤锦的书信,扔进火盆里,眼看着火焰吞噬了纸张,还小心的将纸灰捣碎。

    凤家自有传递消息的渠道,这些书信,都是不能让人看到的。

    书房门从外面推开,陈原礼笑嘻嘻的面孔出现在了门外,“大人,外院的酒席都摆上了。”

    凤随的神情就缓了缓,“好,我马上来。”

    乔家的事也算得到了解决,手下的兄弟们也该放松一下。这样的场合,凤随也是要参加的。

    凤随起身,到屏风后面去换下公服,一边随口问道:“不当值的都到了?司空呢?”

    陈原礼笑着说:“有人在后门那里给他留了口信,他过去问问。”

    凤随诧异了一下,“谁给他留口信?”

    “是他以前衙门里的同事。”陈原礼把司空安排在他的眼皮底下,为的就是随时能掌握他的行踪,“说明日孤云寺的智云师父要下山来,让他回去一趟。”

    凤随想起上次上山之前,司空还说要抽空去一趟孤云寺,结果出了观月庵一事,到底还是没有去成。

    “知道是什么事吗?”

    陈原礼也跟司空闲聊过,对他正在张罗的事情也知道一些,“好像是孤云寺收养的几个女娃子年龄大了,不好继续养在山上。司空就想请可靠的娘子带着她们开个绣庄……好像就在他原来住的那个院子。”

    凤随就想叹气了。

    要说司空吧,性格不错,人也长得精神,好歹也算有个官府里的正经差事,要养活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可是他拖着这么一长串的累赘,想要成家可就难了……谁家小娘子肯跳进这样的坑里?

    陈原礼听他叹气,就猜到他想什么,连忙解释了一句,“司空说了,他不成家。他还惦记着以后跟咱们回燕州去呢。”

    凤随摇摇头,“回不回燕州,跟成不成家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一个一个的,都打算不娶妻,不生子?”

    他身为这些人的头领,自觉有责任安排好他们的生活。要是手下都是一群光棍兵,外人还以为他苛待下属呢。

    “回头我问问祖母,看看是请她老人家出面跟武将家里的娘子们联络联络,还是请合适的媒人来张罗……”凤随不大明白这种事要怎么cao作,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给自己的亲信画饼了,“等有了章程,我再跟你说。”

    陈原礼嘿嘿傻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

    长官关心他们的生活,他自然也是感动的。但高兴归高兴,他心底里还是隐隐觉得自己其实更加倾向于司空的想法。

    暂时不娶妻,他能心无旁骛地上战场去。一旦有了老婆孩子牵挂着,他这两条腿,还迈得上马背吗?!

    司空从后院回来,见外院的花厅里已经摆好了四五张大圆桌,空青和贯节正指挥着小厮们轮流上菜。

    一眼看过去,后院里不当值的侍卫们都来了,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笑,气氛颇为热闹。

    他正看的眼花缭乱,就听陈原礼喊他,“司空,来这里!”

    司空转头看去,见陈原礼朝他招手,坐在他身旁的人竟然是一身素色常服的凤随,顿时又吃了一惊,他还以为像这样大家乐乐呵呵吃饭的场合,凤随不会参加呢。

    司空头一次在吃饭的场合遇见凤随,心里莫名其妙的就有些拘束起来了。反倒是凤随还是平时的样子,脸上带着笑,问他一句,“明日要回去见你师父?”

    司空连忙点头,“是。顾大娘和杜娘子那边都已经说好了,就等师父点头。”

    凤随估摸着这个杜娘子就是他请来要管着那几个小女娃的人,想了想便说:“我祖母身边有几个妥当的老人,回头等你的绣庄开起来了,让她们轮流过去看一看,或者给小娘子们讲一讲大户人家的规矩。以后她们若是把生意开起来了,免不了要与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们打交道。”

    司空大喜过望,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

    这时代对于女性的规矩要求本就严苛,他那几位meimei又没有父母长辈来教导,日后长大,若是规矩上差了,难免要惹人嘲笑。这件事严重点儿来说,是会影响到她们的终身大事的。

    如今,有国公府的人去教她们规矩,日后就没人会拿“不懂规矩”这一条来说嘴了。而且有国公府的人随时过来照看着,他也不用担心会有不开眼的混混们会打她们的主意。

    司空满心感激,连忙端起酒杯要敬他,“不知道怎么感激大人才好,日后若有差遣……”

    凤随拦住了他,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件事说起来与司空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他自己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却高兴成这样……

    凤随就说:“你在我身边做事,本来就该尽心尽力。这些安排于我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司空却不这么认为,“我得了实惠,怎么能当做没事发生呢。我敬大人一杯。”

    几杯水酒下肚,席间气氛也热烈了起来。

    正巧有一个侍卫家里正在给他说亲,一众兄弟们就拿这个打趣他,陈原礼也想到了之前凤随说过的那些话,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司空,打趣他说:“大人刚才还说,要给兄弟们张罗亲事呢。”

    司空连忙摆手,“我就不要了。”

    他自觉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从来没有在这里成家生子的打算,而且,在跟随他的师父们经历过了收复瓦桥关的战役之后,他深知燕云十六州的战役还远远没有结束。

    这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近一些的有辽人、西夏人,再远一些还有金人、蒙古人……他们就像一群一群的饿狼,团团围住了大宋这个富庶而又崇尚安逸享受的国家。

    战火随时会被触发。

    这样的大环境,也给熟知历史走向的司空一种深重的危机感。让他没有心思安坐下来,去花心思经营自己的小日子。

    司空不知道在他所熟知的历史上,是不是也存在过凤家军。或者他们确实存在过,却因为某种原因被上位者夺走了兵权,最终泯灭于历史的尘烟之中。

    但他通过瓦桥关战役看到了一点希望之光,或许有些事情的发生、有些人的出现真的有可能会扭转整个历史的走向呢。

    这也是当初司空一定要追随他的师父们前往燕云十六州的原因。

    但是在经历了一场战争之后,他已经明白几个武僧,几个懂得药理的和尚,外加一个敢于拼命的穿越者,力量终究还是太过渺小了。

    司空转头去看凤随。

    他想,几个人的力量或许无力改变什么,但若是一支军队呢?如果凤家军在战场上的战斗力得以提高呢?

    那么,结果是不是会变的不一样?

    凤随似乎察觉了他的视线,他也转过头看着司空。

    司空眉头微微皱着,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深沉的神色,像在思索什么重要的事情,又仿佛陷入了某种不大轻松的回忆里。

    凤随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心中也生出了一丝不大安稳的感觉。

    他觉得司空这样的年龄,就应该像罗松、陈原礼这样每日嘻嘻哈哈,心无挂碍,而不是为了别人的命运而整日忧心。

    说句不好听的话,被父母遗弃的孩子那么多,你司空一个人,能养活得过来吗?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司空正在忧心的应该不是他那几个meimei的命运——他在倾听同桌的兄弟们谈论北方与辽人的战争。

    凤随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太平镇外勘察地形的时候,司空曾说过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