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三 耐力
一五三耐力 大胡子即让人将子扬拖翻在地,剥去战袍铠甲,脱了底衣,上身。两人按住子扬手足,另两人手持火漆军棍,分立两侧。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往子扬身上招呼。突然,从帐外急匆匆跑入一人,却是辰旦跟前一名传令的亲兵,躬身对星子道:“殿下陛下口谕,传子扬大人即刻过去见驾” 星子顿时松了口气,这口谕来得正是时候。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微微蹙眉,瞪了子扬一眼:“既然圣上有旨,那你就去吧这顿打暂且寄下” 子扬听闻辰旦召见,却不觉轻松,虽逃脱了眼前一劫,甩掉了这烫手的山芋,但皇帝定然会秋后算账,更是吃不消。子扬咧嘴苦笑,伴君本就如伴虎,再加上个不知进退的星子殿下,就更是活该我倒霉,当这夹心饼了算了,事到如今也无法多作打算,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生死无凭,俱由天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活一天算一天了。 执刑之人遵命松开掌握,子扬狼狈地爬起来,照例叩谢了星子,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袍甲,跟着传命的亲兵退下。那名送饭的小兵也行礼告退,军法处的亦自回营不提。 星子帐下的亲兵留下收拾残局。星子折腾了这好一阵,一身大汗淋漓,只喝到子扬喂的半口粥,连润润喉咙都不够,愈发口渴难耐,冒烟的嗓子似要燃烧,整个人如一条被晒成鱼干的海鱼被扔在了退潮后的沙滩上。 亲兵收拾停当,询问星子是否需要饮水食物,星子咬紧牙关,坚定地摇了摇头,只令他们熄灯退下。两名亲兵吹熄了蜡烛,悄然退出,周遭再度陷入沉沉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星子舔了舔嘴唇,却无法滋润那一道道干涸的裂口。算了,今夜总算能躺在床上睡上一觉,已是难得。养足精神,等到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星子闭上眼睛,身心俱疲,思绪纷乱,却无法入眠,只得僵直地躺在床上。担忧子扬,暗中叹息。千钧一发之际,父皇特召了子扬去,必已是知道了我的表演。这是解了他的围,还是会继续为难他如果父皇今日不派人来,我是不是只能假戏真做毒打他一顿呢杖责大内侍卫,不是件小事,明日便会传遍御营,免不了物议汹汹 唉我几时变得这般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了对子扬这样的生死之交也能下令毒打,眼睛都不眨一眨,父皇曾屡屡教导我,要我掌习权术谋略,一切人一切事都为己所用,勿存妇人之仁,我这是遵从了他的教导么星子说不清,该欣喜自己的成熟还是该痛恨自己的毒辣我究竟不是从前的星子了,难道我真是和他父子连心,摆脱不了步他后尘的宿命 静静地于暗夜中躺了约有一个多时辰,星子估摸着已近四更,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忽又听得帐中些许微响,星子吃惊,又是谁难道父皇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另派了暗哨来么正待出声喝破,却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袭来,似是女子的气息,是卓娅么 星子一愣,虽知道卓娅会一直隐身守护在自己左近,以备随时传递信息,但一则男女有别,他不愿让卓娅知晓伤势,特别是伤在那种难堪的地方。二则堂堂男子汉,更号称是无所不能的尊者,也抹不下脸面去恳求一位弱女子援手。三则卓娅专司通风报信,若大事小事都要找她,既易误事又易暴露她的行藏,怕是因小失大。因此,虽然日夜艰难挣扎,也未曾动过召唤她的念头。 忽闻卓娅清淡的气息,星子的心跳猛然加速,她夜深主动前来,难道是色目或突厥出事了么 果然,卓娅飘然现身,不同往日白衣如雪,今夜换了一袭黑色的夜行服,黑纱蒙面,除了一双明眸闪着灵动的光,身形全与夜色融为一体。卓娅微微屈膝向星子行礼,星子以手指压唇,示意她不可做声,压低声音以突厥语问:“此处危险,有什么事么” 卓娅摇摇头,眨一眨眼睛,反问道:“尊者可有何吩咐” 星子一愣,明白了卓娅的来意,原来她是特意来探望我的霎时面红过耳一片guntang,好在黑夜之中,卓娅也未察觉。星子暗道,难道这几天我挨打受刑的情形,卓娅都看到了么连那天自己脱光了趴在刑凳上挨军棍,她也看到了星子臊得恨不能有条地缝钻进去。转念一想,不会吧就算卓娅轻功卓绝,我也不会丝毫不知啊她也许是和蒙铸一样,白日里见我行动艰难,猜到我受伤而已。 况且,当初在天方殿中,不也是让她们一览无遗了么她是女流尚不惧,我又怕什么只是我还挂名了真神使者色目国王,若色目义军得知了我的身份处境,不知会不会节外生枝,另滋事端无论如何要保密才是。 星子正在胡思乱想中,卓娅又唤了一声:“尊者” 星子回过神,他虽顾及面子,但卓娅现身,无疑是解了星子燃眉之急。星子此时便如信徒亲见到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显灵。卓娅的声音如微风于耳边轻漾,恰似那最美妙的天籁之音。这真是我能捞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呢疼痛可忍,焦渴难耐,让卓娅帮忙上药自是不能也不便,但喝口水总还有法子。身处父皇耳目之下,除了她,不敢再相信别人。 星子遂轻声道:“帮我找点水来。”卓娅点点头,身形一晃,便已消失于黑暗之中。 周围仍是一团浓墨般化不开的黑暗,星子却似见到了一星希望的火光,满怀期冀地等候。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卓娅去而复返,带来了一只黑色的牛皮水袋,星子见那水袋鼓鼓的,正是沙漠中长途跋涉的旅人乍见清冽甘泉,暗念一声真神保佑,天无绝人之路 卓娅奉上牛皮水袋,星子急忙接过,来不及称谢,一把扯开塞子,咕咕地喝了几大口凉水,那甘甜浸过火烧火燎的咽喉,直沁心田,便是观音宝瓶中的杨枝甘露、九天宫阙里的玉液琼酿也莫过于此。 星子抹抹嘴,无法与卓娅详谈,也不及称谢,星子只低声嘱咐一句:“此间之事,你切勿告知色目国中。”卓娅郑重点头。星子怕惊动旁人,不敢让卓娅久留,挥手令她退下。卓娅遂行了一礼,旋即隐身不见。 星子复捧起水袋,恨不得一口气将水喝光,但想到明日漫漫征途,不得不忍住诱惑,依依不舍地又啜了几口,留下小半袋备用。 干渴稍解,星子似恢复了些许气力。阖眼养神片刻,脑中亦清醒了不少,不再烧得晕晕乎乎。星子挣扎着起来,打算试着给饱受鞍马折磨的臀腿上点伤药,以撑过即将到来的可怖白日。 星子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翻身侧卧,行动之中撕扯伤口,又痛出了一头冷汗,星子无声叹气。忽然帐门轻动,星子眼睛一花,面前又多了一人,忙定睛一看,这回却是蒙铸。星子心头打鼓,他怎么也跑来了一夜之中来了多少人,穿梭不息,竟将此处当成了繁华闹市么 星子忙忍痛坐起,未等星子开口相询,蒙铸已疾步走近榻前,轻声道:“卑职是来尽前夜的未完之责。”蒙铸前夜自行跟着星子出营,于寒潭边为星子疗伤上药,但只来得及处理了背部的伤口,星子便催着他回去了。 蒙铸盛情殷殷,星子虽亟盼有人来解燃眉之急,闻言却犹疑难决。蒙铸身为大内侍卫首领,久经世事,该知道父皇正在找我的茬,为何不避嫌疑,一而再再而三地冒死帮我到底是何用意我该相信他么但父皇派子扬来碰了壁,照理说不该再明目张胆地派人来试探啊但如果他真要相助,我已连累了子扬,怎可再连累他 星子微笑着摇了摇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已好多了,其余的事我自己做也行,无须大人挂念。大人不在御营当班么身负重责,怎能擅离到此” 蒙铸语气中多了一分焦急:“殿下,你不相信卑职么你这一身重伤,再拖下去怎么能行”停一停又道,“殿下放心,陛下早已安置。今夜守卫御营外的大内侍卫都是卑职的亲信,卑职到此,绝不会走漏风声。殿下帐外的守卫,卑职也已将他们引开了。” 星子心头咯噔一跳,惊了一头冷汗。蒙铸所言如实的话,他竟是瞒着父皇擅自来的还串通了属下共同隐瞒蒙铸是父皇身边的首领侍卫,职位何等重要父皇也对其深为信任。竟然做出这等欺君之举他今日是为了帮我,但倘若对父皇存了贰心,留在父皇身边,岂不是危险之极或者,他是来骗取我的信任的,其实本是父皇所指派 星子心念千转,不敢贸然接口,沉吟半晌,声转严厉:“你乃大内侍卫首领,这样做是什么罪,你竟不知道么” 哪知蒙铸闻言,竟扑通一声竟跪下了:“卑职知道欺君乃是死罪,只是卑职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殿下受苦。殿下的深恩厚德,如朝阳雨露,泽被苍生,若能”一言及此,蒙铸似惊觉说错了什么,忙咽下后面的话,改口道,“卑职明白,殿下从来对陛下忠心耿耿,卑职的命本是殿下救的,卑职曾经答应过殿下,尽职尽责守卫陛下安全,卑职铭刻于心,绝不敢片刻相忘只是今日情势非常,卑职不得不行此下策,绝无他意,恳请殿下恕罪” 辰旦率大军初入西域通古沙漠之际,蒙铸与一干侍卫不慎饮了断肠泉水,中了致命之毒。星子单骑远赴黄石山,面见莫不痴,拼了性命以一身重伤换回解药。蒙铸本与星子素有嫌隙,时常借机刁难星子,不期星子竟以德报怨,心存感动,解毒后特意前来致歉谢恩。星子不但未曾市恩责难,反殷殷恳求他尽心护卫辰旦。 此时蒙铸旧事重提,星子复想起那晚夜深人静于旷野之中,他独自前来自首请罪,告知奉命暗杀阿贞之事,不由生出几分世事无常之感,轻轻叹息一声。蒙铸身为侍卫之首,看似风光无限,何尝亦不是如履薄冰,危如累卵他若不是作伪,甘冒奇险来此,确实是难为他了何况,蒙铸暗杀养母之事也欺骗了父皇,我拿了他这把柄,料他也不敢欺我。而我遍体鳞伤,若不上药,确实难以支持了。 见星子仍在犹豫,蒙铸又劝说道:“殿下,事不宜迟,时间不多了” 星子终于不再拒绝,点点头:“那就有劳大人了。” 蒙铸即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来,点燃了一支粗大的蜡烛,置于床头。清冷的灯光幽幽散开,星子见他点灯,寻思他还真是有恃无恐了,竟不怕人发现,但黑暗之中的确难以上药。蒙铸正要为星子除去上衣,星子摆手道:“背部的伤不妨事,只是”星子面现赧色,蒙铸不待他说完,已然会意,白日行军骑马,臀腿之间最为受力摩擦,若有刑伤,这般长途跋涉颠簸不休,痛楚折磨,绝非常人可堪忍受。 蒙铸扶着星子半趴于榻上。星子既接受了他的好意,倒是大大方方,不作忸怩之态,将药瓶交与蒙铸,任他解开腰带,卸下铠甲,卷起外袍至腰间。蒙铸一层一层将星子的内外长裤短裤褪下,虽则小心翼翼,仍免不了扯下粘连的血rou。贴身的亵裤褪到膝弯处,却被一双浸透了暗红血迹的紧扎护膝挡住了。蒙铸正欲为他脱下护膝,星子轻声道:“不必了”这护膝既是父皇所赐下的,未得他命令,我还是再忍几天吧蒙铸则以为星子怕脱光了难为情,虽觉此时仍戴着护膝甚为怪异,倒未多作猜想。 昏暗的灯光下,星子臀腿血迹斑斑的伤势一览无遗,皮破血流的伤口纵横密布,愈发狰狞恐怖,惨不忍睹。蒙铸已有了前夜的经验,未现出太多吃惊表情,只是快刀斩乱麻地为星子清洗包扎,涂上星子交付的伤药。星子从来不喜上药,伤处又是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更是新一番折磨,唯有咬紧牙关强忍。 星子疼痛之下,免不了胡思乱想。父皇会不会令蒙铸借机在伤药中混入毒药外用药一旦进入血液,若下了毒,亦是麻烦。星子暗中运功,血行畅通无碍,内力充沛,方放下心来。如此看来,蒙铸当是重情重义、恩怨分明的一条汉子,我也不必草木皆兵,对他百般猜忌。 不过,蒙铸屡次冒险暗中帮我,父皇若发现有人为我上药,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出是他万一暴露,我疗伤前功尽弃也就罢了,怕是父皇会找他秋后算账,这几日我千万得小心为妙 不多时,蒙铸已为星子处理了从后腰到臀腿的伤势。卷起的外袍半露出星子的脊背,前夜后背裹伤的一层层白布早已不见踪影,除了杖伤之外,显然又新添了许多沉重鞭伤,一道道如刀砍斧劈,深入骨髓。蒙铸记得出征前那回军中武举,星子蓄意捣乱,皇帝亲自持鞭,将他打得数次昏迷不醒,最后蒙铸将他送回忠孝府中。今日伤势与之相比,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背上的新伤已无时间料理,蒙铸只能忍下心痛。皇帝为何不顾尚在敌人境内,行军途中,连日来对星子屡下毒手,蒙铸却是不得其解。虽说从前皇帝对星子也是动辄打骂,难得善待几日,但刑责多在明处,少有这般背着人暗地里施刑的,而看星子的态度,再痛苦也是想将此事压下来不为人知。 难道蒙铸想起营中隐隐传说,星子殿下与那个叛贼头领箫尺有莫大的干系。当初星子曾挟持天牢人犯越狱,持剑血战禁军,反出京城,逃回老家太贺山。自己奉了密旨率人将临海村村民和他的养母一网打尽,并捉拿星子回京,关入石牢,秘密审讯,罪名正是涉嫌与反贼勾结。但如果说他真是与反贼一路,皇帝早就该将他诛杀九族,车裂凌迟无所不用其极,这点刑罚倒真算不了什么。 更令人不解的是,皇帝竟迟迟不认真追究他的谋反大罪,刑讯逼供不成,谋反之事便不了了之。后星子救驾有功,皇帝更认他为义子,让他近身服侍。而星子屡次三番舍命救驾,任皇帝如何折磨,毫无怨言,就是瞎子也看得出,他的一片忠心耿耿,甚至远胜我等侍卫亲随。他既忠君却为何要勾结反贼皇帝既加恩于他为何又屡施刑罚蒙铸想不出眉目来,心知伴君如伴虎,揣测上意,多是一个死字,虽有满腹疑团,亦不敢在星子面前稍有表露。
蒙铸本是武功高手,日间观察星子的行动,早看出了他膝盖有伤。而伤在膝盖,亦是纳闷。照理说,以星子的深厚功力,就算不眠不休跪上几日几夜,也不至于真正受伤。他举步维艰蹒跚难行,却是为何蒙铸忽想起曾听说,刑部拷讯人犯有跪火链之类的大刑,将粗大的铁链烧得通红,扔在人犯面前,就足以其魂飞魄散,若将之双膝摁上那烧红的铁链,便是铜头铁臂也没有撬不开嘴的蒙铸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那样的话,就算武功盖世,一双腿也废了不会吧军营之中,也并未准备那样的刑具啊 星子执意不要他查看膝盖伤势,蒙铸只好作罢。上药毕,蒙铸为星子整理好衣服,不敢再耽搁,匆匆告退。临走时放心不下,又留了一瓶大内侍卫自用的伤药。 星子估摸着时辰,仍是俯趴着闭眼歇了片刻,便听到营外催促起床的号角,于是挣扎着起来。莫不痴所赠的配药,自然名不虚传。星子这日坐上乘风,臀腿之苦虽仍难捱,比起昨日已明显减轻,只是金丝“护膝”带来的针刑痛楚愈发变本加厉。星子知道许多细针已经断在了骨头里,以后的痛苦会一日甚过一日,心头不禁一阵茫然。 且说辰旦前夜已察觉有人擅自为星子上药,只道是子扬所为,却又不好大动干戈公然责罚。昨日探望星子,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回营后,思前想后,顺水推舟派子扬去“照顾”星子,另让一人名为协助,实为监视。辰旦本以为,要么可让子扬借服侍之名,接近星子,引他入瓮,要么可治子扬办事不力之罪。不料星子不但不顾及辰旦的颜面,连子扬的面子也不给了,竟然立即寻了个荒谬借口,传杖当众重责。若让星子打坏了子扬,他既不能履职,朕也不好再行罚他。辰旦只得临时将子扬召回,另做计议。但其实是蒙铸瞒着他捣了许多鬼,辰旦却是一无所知。 这日傍晚,辰旦的大军到达了与天堂堡撤下的色目守军预定的集合地点。鲲鹏的先遣部队已经到了数千人,两下汇合。意想不到的是,白术竟率先赶来汇合,他知道此番罪责重大,与其等皇帝降罪,不如先来请罪,或有一线生机。 白术一进帐便长跪不起,磕头请罪。辰旦此时倒沉得住气,木已成舟,徒唤奈何先询问他雷震被刺之事。雷震统领的虽是赤火军,却有一些色目人于军中服杂役,一日雷震酒醉宿于帐中,夜半被人一剑穿心,色目刺客当即自尽,再无线索可查。白术与鲲鹏大肆搜捕了许多色目嫌犯,严刑拷打,但一直未查出幕后指使。辰旦当初听闻雷震遇刺,不曾怀疑到星子头上,星子在自供状中也未提及,但他犯下那么多惊天大罪,设计谋刺一个小小的督军,更不在话下。白术在天堂堡中查找,指挥之人远在突厥,岂非徒劳 辰旦心头烦躁,复问天堂堡的现状。白术愈发惶恐,却又不能不禀。天堂堡日前已被色目叛军占领,立为国都,正式复国。撤退时,阿木达曾恳求同行,对于这种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傀儡,鲲鹏自然不许,听说阿木达及其王室亲贵,已多被生擒。 天堂堡乃辰旦多年来苦心经营,为开疆拓土,靖边抚夷的一大功绩。无数心血竟毁于一旦,辰旦恨得欲将满口钢牙咬碎,几乎又想将星子拎来痛打一顿,环顾帐内,星子仍不见踪影,辰旦重重地一拍御案,吓得匍匐在地的白术一阵哆嗦。 辰旦好容易咽下这口气。听白术禀报撤退情形,撤退途中一切顺利,色目的军队并未有任何阻挠追击,鲲鹏率领的主力部队过几日便会抵达。辰旦料得这是星子的命令,不许色目追击。 呵呵,想以此向朕市恩么也来玩这种打一棍给个甜枣的把戏孽子倒是赤火色目突厥,三国之中翻云覆雨,左右逢源辰旦心头愈生不平之意。 不过,与鲲鹏汇合,辰旦也算放了心,除了全军覆没的左路军外,至少还能将数十万远征主力和全部的色目守军撤回国内,以应付箫尺的叛乱。辰旦遂令鲲鹏的先遣队留下等候其余守军,并押后掩护辰旦的大军撤退。几日后,将增加十多万生力军压阵,辰旦底气顿时壮了不少。 看样子,该死的星子今晚又不打算来服侍了,昨日折腾了一番,闹出许多事来,辰旦今夜虽仍忿忿,一时却想不出良策。他倒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朕只能听之任之了么 果如所料,星子此时正躺在自家的营帐中休息。他伤痛严重,且想到若要挣扎着服侍父皇,就意味着必须时时刻刻承受父皇无法化解的怒火,动辄得咎,永无宁时。若忍,父皇再想出“护膝”之类的花样,实在难以承受,若避,他必然不痛快,父子隔阂更无法稍有消解。 星子反复思量,还是多将息两日再去,水滴石穿,精诚所至,靠的是天长日久,不争这一朝一夕。况且,星子怕近身服侍父皇,被父皇看出有人帮忙疗伤的痕迹,牵连蒙铸以及知情之人,更是不妙。于是宿营后,仍是自顾自地回了营帐歇息。 听得服侍的亲兵议论,星子得知父皇已与赤火国的原驻扎色目领的守军会师,事态正一步步按自己的构想顺利进行。从父皇的反应来看,千般无奈,他也算是接受了我矫诏所造成的既定事实,没有再衅战端。险棋得逞,星子稍稍松了口气。 白日里,星子抽空去路旁溪涧灌满了牛皮水囊,今夜不必忍受干渴了。只是仍没有东西吃,星子也不敢令下属送来。若亲自去伙房打饭,膝盖无数银针生生扎入骨头,动一步都是酷刑,吃一顿饭便胜过一场凌迟。 星子索性便躺着闭目养神,反正饿上几日也没什么了不起。但那膝盖小腿,却象是一柄柄小刀一寸寸地剜割,又如一簇簇火苗在骨头中燃烧,不曾停歇,痛得星子神思不宁。星子若运内力将那些刺入骨中的银针逼出,本是举手之劳,却宁可强忍,只是稍稍运功,确保那些银针不会随血行游走全身,以致后患无穷。 到了后半夜,蒙铸果然又准时前来,今夜他特意来为星子的背伤上药。星子虽被银针折磨得死去活来,大汗淋漓,却仍不愿蒙铸查看膝部的伤势。蒙铸已隐隐猜到是那双护膝的缘故,却又不能忤逆星子,只得任他受罪,不敢勉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