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翼已成,凤展华彩四十一
王德点头,深深吸了口气道: “那…… 能知道此事的,便只有吴王、高阳公主兄妹,还有…… 还有那个至今一直藏身在吴王与高阳公主别苑之中,不见动静的,当年杨淑妃的近侍…… 杨青玄。” 李治突然抬头,刀一样的目光看着王德: “你的意思是…… 她? 可是为何?!” 王德想了一想道: “主上,方才您曾经说过,若是濮王害武姑娘,必然也不会如此…… 想必,主上心里,也是对濮王殿下曾有怀疑的罢? ——自然,老奴的意思,却非是主上有疑于濮王殿下…… 事实上,只怕主上便是有疑于濮王,也只不过是瞬间而已——人心如此,本也不无不可堪之处。 只是主上,难免也是咱们要多多加防身边人,是也不是?” 李治摇了摇头,叹息道: “你若说这话儿……倒也是朕没必要瞒着…… 的确,朕方才,确是将所有人,都疑了个遍…… 现下想一想,连朕自己都觉得惊心…… 什么时候起,朕竟然连自己身边所有的人,都不信了?” 李治叹息着。 王德却淡淡一笑道: “主上既然是疑心一遍身边人,想必是老奴与德安等人,也是疑上了罢? 只怕便是武姑娘自己…… 主上也是要想一想,猜一猜…… 此事是不是武姑娘本就知情? 不过主上安心,这倒不是主上为人多疑多思。相反,却是件好事。” “好事?” 李治苦笑一声: “信不过自己身边的所有人…… 这还叫好事?” 王德劝道: “身为帝王者,自然是要对任何人都要留上一份戒心的——主上,先帝甚至对他老人家自己,也是留着心呢! 何况是别人? 主上还是不必多过自责了。” 李治却还是终究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只是强打起精神道: “眼下这些事,却也是蹊跷,只是朕却是怎么也想不通…… 这杨青玄蛰伏这么久,为何此时才发难? 再者,三哥的性子,朕也是了解的。虽然外面儿人都说他居心不良,舅舅更是将他看成是国之大贼也似地防着…… 可是朕知,你知…… 王德啊! 三哥不会允许这等事发生的!” 王德却摇头道: “主上,您说这话儿,显见是已然想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可是主上,您却想一想…… 为何当时那般巧,吴王殿下却是正在武姑娘有可能怀孕的那段日子里,见过武姑娘的,唯一与咱们这些事有关的宫里人? 为何又是那般巧,就是在那些日子前后,杨青玄便出现在吴王府与高阳公主府中? 又为何是那般巧…… 武姑娘偏偏就是因为这凤麟送子方,得的胎?” 李治被这几番言语,却是问得不能回答,只能看着王德,半晌才摇头,轻轻道: “罢了…… 你去查一查罢! 别教日后,发现因为这一点未曾知道,便引得祸事更多…… 便不好了……” 言毕,便似极为疲惫也似地,向后靠进椅背之中,只揉着眉间。 德安与王德见状,无奈之下,都只得轻轻一恭身,退下。 …… 是夜。 吴王府中。 府后后花园内,隐侧小苑里。 蒙着面纱的中年女子闻得慌张跑来禀报的小侍的原话儿之后,也不多言,直直地便走向后面小屋中的密室。 那小侍见状,说不得也只能跟上,亦步亦趋地走了进去。 密室内打扫得极为干净,并且在中位之上,还高悬着一张宫服金冠,雍容华贵又美艳无方的美人图—— 看那服饰,那姿容,正是太宗皇帝的那位小杨淑妃——杨淑仪是也。 中年女子先是向着杨淑仪的像祭拜一番,这才在像前对着那小侍嘶哑着声音道: “皇帝可当真知道了?” “知道了。今日下午,那王公公就已然派了人,暗中入吴王府了。青玄姑姑,您可得想个办法啊! 不然咱们王爷,咱们王爷……” 中年女子正是先帝太宗的淑妃近侍,杨青玄。 闻得这等话语,她也不急,只是慢悠悠地道: “急什么? 不过是派了人来……便让他们查也是! 我不相信他们还能查出什么来!” 小侍却忧道: “姑姑这话儿说得不错!可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眼前这朝中上下,个个都是铁了心要咱们王爷死的。 若是那长孙无忌老贼知道了此事,设计在咱们王爷府里放了东西…… 您可说怎么办?” 杨青玄闻言,倒也沉默了一番,良久才轻轻道: “你说这话儿……倒也有几分道理,的确咱们是不可不防此事…… 再者,便是那皇帝再多么懦弱无用,毕竟武媚娘那丫头却是他的心尖rou。 若是事关其身,难保他就不会一个冲动之下,杀尽屠绝了咱们殿下的府里…… 罢了,你且去做下准备罢!” 小侍一怔,却又问道: “姑姑的意思是……” “感业寺里的那个人,现在是在王德府中罢?” “啊……是她…… 正是!正是! 若是她的话……那便再无人会怀疑了!毕竟她这慧宁的名儿,这高祖皇帝女医官的名儿…… 也是顶了别人的呢!” “一个番邦蛮女……能混到这等地步,也算是她的造化了。不过当年我毕竟对她有网开一面,饶其一命不死的恩德…… 她也是该回报一二了。” 永徽元年四月十二。 夜。 长安。 长孙府中。 长孙无忌听着长子长孙冲的回报,不由皱起眉头: “此事当真?”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再无可疑。 那武媚娘已然是身怀三月之胎——不过却是被什么人,设计着服了凤麟方,又中了毒…… 这才造成胎像不稳,必然是过不得五月了。” 长孙冲轻轻道。 长孙无忌沉默良久,才森然道: “知道是谁下的手么?” 长孙冲见父亲竟然似有怒意,不由一怔道: “父亲?” “我问你谁下的手!” 长孙无忌低喝一声,惊得长孙冲急忙道: “是…… 是! 听那宫里来的人说…… 说是主上怀疑是吴王府中,那个一直藏着的女人动的手…… 甚至还有消息说,那个藏着的女人,便是那杨淑妃的近侍,杨青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