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翼已成,凤展华彩四十二
长孙无忌咬牙: “她果然没死?” “听说是面容尽毁,声音也被烟火呛得沙哑…… 可是却留着性命呢!” 长孙冲小心地回答完毕,看着长孙无忌的脸色,也就有些不安起来: “父亲…… 您怎么好像…… 好像不希望武媚娘出事的?”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道: “为父当然不喜欢她! 可是……主上喜欢她,而且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主上的骨血! 那是为父的甥孙儿!你的表侄儿!! 为父怎么能不心痛!? 主上自幼身体便是不好,虽然眼下有了四子二女…… 可你也说过,忠、孝、素节、上金四个孩子里,哪一个有一点儿能够为君为主的样子?! 冲儿啊…… 为父有幸,有你们几个兄弟继承家业…… 可是为父不能因为自己有幸,便忘记主上还没有得个良能承继家业的孩子啊!” 长孙冲看着长孙无忌竟然红了眼圈,不由大罕,又是想了一想,也觉得不奇怪: 父亲自幼便将主上视若心头rou,爱乌及屋,也不奇怪。 是以也说得通…… 父亲在乎的,的确不是武媚娘的性命,而是那个可怜的孩子。 他再一想想李治确是在子嗣之上,不多顺畅,于是也难免可怜起李治来。 他在这边可怜着李治,另外一边,长孙无忌也不由哀叹道: “说到底,这毕竟是主上的孩子…… 若是主上不知道此事,到了事发之时才知…… 怕不知道要多伤心…… 也好,他先知道也好。 总是心里不挂念这个孩子了。 只是冲儿,这下事之人,无论如何,为父也不能容他!!! 主上自幼儿便是常常被人利用,拿来当成棋子…… 已然是天生便受尽灾苦…… 若是再这么继续下去,只怕日后谁都要以为主上软弱可欺了! 今日他们敢拿主上的子嗣动手脚,明日他们就敢拿着主上的性命动手脚! 冲儿,你且去备着! 为父说什么,也要替主上将这个公道,讨回来!” 长孙无忌恨声一槌几案,厉声喝道: “那杨青玄居心不良…… 想着以为能借这如今易名改姓,投在咱们长孙府中的慧宁之事,便可将这等谋害主上子嗣的大罪挂在咱们长孙府头上,再引得主上怨恨咱们长孙府,最后求得个咱们与主上两败俱伤,他们却于中间得利…… 哼!想得痛快!” 长孙冲闻言,却是一惊道: “父亲的意思是…… 那杨青玄算准了主上会怀疑,所以才下药? 而且还单单挑着那慧宁在武媚娘身边的时候,下药?” 长孙无忌恨声道: “她一介蝼蚁之辈,纵然有个吴王与高阳在侧,到底也是不能如何动弹的。 是以唯一的办法,便是借着主上的手,来毁了咱们长孙家! 她倒想得妥当! 可是却不知,为父也是早有安排的! 冲儿,你呆会儿便叫你净弟(长孙净)更了衣衫,从后门而出…… 记得,车马也不要就拉在后门。 ——只从前门拉了出去,然后转在离了长孙府至少二里开外之后,再叫你净弟上车,直奔王德府中。 然后寻着那慧宁,将此物交与她,便告诉她…… 此番那当年杀她不成的杨青玄,又要将她将做替死鬼了…… 就这么一句话儿,再把此事前前后后说与那慧宁听,她自然会想尽一切方法,叫那杨青玄的计谋不得而逞!” 长孙无忌从袖中抽出一样东西—— 却是一枚刻了麒麟纹样的信章。 他将这信章交与长孙冲之后,便又好生吩咐了一番。 长孙冲也不傻,知晓此事紧急,于是仔细地听了记了在心里,又点头叉手告别父亲之后,便自行而去。 空荡荡的房间里,此刻又只剩下长孙无忌一个人。 看着天空,他轻轻地叹了一声道: “先帝啊……是辅机对不起你啊…… 是辅机…… 辅机没有替主上看好他的孩子,您的孙儿啊……” 一壁说,一壁便流下了滴滴泪珠来。呜咽而泣。 永徽元年四月十三。 夜。 长安。 濮王府中。 府中后院的小凉亭里,坐着再度丰润起来的濮王李泰。 他面前摆着一张稀世古玉棋盘,棋盘之上落着些黑白二色棋子,手里还执着一枚,犹豫不定。 另外一只手里,却捧着一卷晋时棋谱,只是仔细地看着。 一边立着的,却是他的小近侍青河。 青河从方才起,嘴里便不停地念着什么,听得李泰一时皱眉,一时叹息。 直到他说完了,李泰才摇了摇头,觑了个空儿,将手中那枚棋子落下,又看了看那卷晋谱,才摇头道: “想不到这杨青玄这么些年了,还未曾死得透了…… 并且还似乎得了那杨淑妃的真传—— 看样子,她是打算与舅舅死磕起来了。” 青河却皱眉道: “殿下,您的意思,青河实在不明白。 那杨青玄这般可恶,算计着让武娘子怀了个死胎…… 怎么您说她是冲着长孙太尉元舅公去的?” 李泰轻轻一笑,放下手中书卷,问道: “你刚才说,那让武媚娘服了凤麟方的人…… 是谁?” 青河想了一想,却摇头道: “不是杨青玄么?” “她亲手下的毒么?” “这个自然不是。她就是有天大本事,也无法进得感业寺那等聚集了各家耳目的地方去……只怕却是寻着机会,找了别人代着呢!” “那你说,她会找谁?” “嗯…… 这个,还真不知道。” “好,那我再换一种方法问你,武媚娘服这凤麟方的时候,感业寺中,谁最有机会在她的日用食米之中下毒?” “嗯……不是住持就是方丈…… 不过也不对,这等一寺之主,若是往寺中火厨下去,必然立时会为人所察…… 她们是不敢的。 不过听说,那武娘子在寺里,却有两个较为交好的尼姑。 一个叫慧宁,一个叫慧觉。” 李泰点了点头,悠然道: “正是如此,武媚娘身份特殊,感业寺又是那等地方…… 论起来,她当是一个朋友也交不到的才是。 可是偏偏就是这么巧,她不但交了朋友,还一交两个…… 那慧觉不必说,是武媚娘有意结交,以求知其根本的。 那慧宁呢? 便是武媚娘为了能够结交慧觉,有心与之交好,以求侧面打听消息……那慧宁也没有必要日日里与之应付罢? 她便不怕寺中其他人的欺凌与排斥? 还是她…… 根本就是不知得了谁的命令,去接近,并在寺中监视武媚娘的一举一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