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大棒挥舞（三）其六
回家的当天下午，老木急急地从外面回来，一脸严肃地对刚睡醒的大米说：“给咱提亲的祁沐申老师出事了！”大米吃了一惊：“出什么事了？”老木说：“撞死了。咱村死了七八个人唻。” 老木把从外面听来的消息详细地告诉了大米。 原来祁老师退休后，闲来无事，就想着给祁家村募捐盖庙，做点善事。盖庙就得请神呀，请谁呢，谁也拿不定主意。祁老师就领着祁家村七八个上了年纪的善男信女，雇了辆面包车，上距此百十里外的某知名庙宇请高人指点去了。 据说，祁老师他们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同车前往的一老汉无限虔诚、无比神往地对他儿子说：等咱村儿的这个庙建起来，要是我也能在那里面占个神位就好了…… 结果，今天下午四点多，祁老师他们撞车的事儿就传回祁家村里了。面包车是在返程的路上出的事，据说整个车厢都被削去了，一车人死得惨烈！削了脑袋去的，缺胳膊少腿的…… 听到出事的消息后，祁家村人都说：这庙还没建起来，庙里的神仙倒是先有了好几位了…… 说到这里，老木一下子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大米，出事的地方就是小河初中正北，都富路上。今早咱往回走的时候，你还说，怎么觉得那里阴呼啦的……当时他们还没回来唻……” 大米一下子想起了早上往回走之前，她抬头往北望的时候，隐隐觉得小河初中北边，都富路上空一片阴沉沉的，她内心里觉得闷闷的：明明是晴天，为什么自己感觉那里阴阴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唻？ 如今听老木一说，她心道：是了。当时看北边的天空，只觉一片惨兮兮，不像是阴天的样子，倒有些鬼鬼魅魅的感觉…… 大米没敢和老木说出自己心里隐秘的感觉，只是和老木叹息了一番。她虽然从未见过这位祁老师，甚至还对他不分好赖硬把两个太不配般的人拉扯到一起颇有怨言，但人家毕竟是一番好意，如今又出了这么惨的事儿，大米的心里也委实不得劲…… 夜半时分，老木却从梦中惊叫着醒来，把大米也给吵醒了。 大米睡的正香唻，没好气问他怎么了，做了什么梦这么大呼小叫的！ 老木惊魂未定，又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和大米说。老木的欲说又止大大地勾起了大米的好奇心，她顾不上打盹犯困了，一定要老木说说看，说不定她还能给他解梦来！ 老木说：“大米，我不知道这个梦好不好……” 大米说：“别废话！快说吧快说吧！” 老木说：“我梦见咱两个在桥上溜达，桥下边的河里有老大的水，在那咕嘟嘟冒着泡，翻滚着……” 大米一听就兴奋了：“梦见水好啊，要发财了。说不定咱能提工资唻。咱两个结婚这么长时间了，才攒了几百块钱，真是穷死了，梦见水好啊，要涨工资了。” 老木沉浸在梦里：“忽然听到水里哗啦啦地响，一条老大老大的大鱼蹿出来了！” 大米更兴奋了：“老木，预示着发财的这几样都被你梦到了！水、鱼！你还梦见蛇了没有，梦见蛇指定涨工资了！咱两个就不那么累巴了。哎呀，我想钱都要想疯了……” 老木惊吓地顾不上训哒大米了：“那条大鱼一张嘴，把你吞进肚子里去了！我还没反应过来，你就不见了！我使劲打那条鱼，使劲喊‘大米’‘大米’！……结果，那条鱼又把你吐出来了，大米……我不知道这个梦是好是坏，吓死我了……” 大米心中也惊疑不定，但她看老木满脸沉重的样子，感觉他还是对自己有感情的，忍不住心里暖暖的。她安慰老木：“快别胡寻思了，人家都说梦见鱼和水好唻，是个好兆头呀，往好里想想吧…… 老木频频点头：“对，是个好兆头，好兆头！” 大米心想，我还指望着你安慰我唻，看看你吓得那个熊样子吧！也不知道老爷们儿的阳刚之气哪去了…… 两个又迷糊睡去了…… 大米哪里知道，哪怕是在梦中，当可怕的大鱼从水中蹿出来直扑他两个而来的时候，明智的老木压根儿就没管大米，他接着就跳到一边儿去了，毫不客气地把个身子笨重的陶大米扔在原地，眼睁睁瞅着她被个大鱼一口吞下了肚儿…… 第二天上午，老木帮着爹娘下地干活去了。 天儿很闷，很热，是要下雨的样子呢。 大米先是用从计生办买来的胎教器给肚子里的宝贝放了几首儿歌，什么《泥娃娃》《虹彩meimei》。后来，又用它和宝贝说了几句话，叮嘱他乖乖的，要不了几天就会看到mama的。又想到妇科大夫嘱咐的，没事就多走走，勤溜达，生孩子的时候好生。她又抬起笨重的身子，到院子里溜达起来。 忽然，起了北风，风里带着些湿气。哎呀，要下雨了。 大米也不急，风那么小，急什么。她慢悠悠地向南窗走去，想先把南窗关上，再进屋里关上北窗。就这么几秒钟的工夫，狂风大作！ 大米眼睁睁见识到了大自然的魔力：南边的天空还是晴的，北边的天空却是黑云呼啸漫卷！那黑云刚刚离得还远，眨眼已经压到了屋脊上方。被风撕扯得根本动不了脚的大米傻呆呆看着老天爷给她娘俩表演魔术，只见压到屋脊上的层层黑云中，妖魔般一霎时伸出无数“黑手”，“黑手们”鬼魅般上下翻卷着，毫不费力地把脊瓦像纸片一样掀起来，再轻飘飘一片一片潇洒地扔下来，呜～呜～呜——！哗啷啷！啪嘁！啪嘁！黑云吹出的口哨声，瓦片在屋脊上的滚动声，立即跌落地面摔碎的响声乱成一片……大米根本站不住脚，狂风死命地向四处拉扯她，她趔趄着，下意识地捂住腹部，护住头部，一边祈求飞下来的瓦片别砸着自己，一边拼力向门口挪动脚步，哪里动得了！狂风要把大米卷走了！ 大米恐惧地麻木了，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力弓起身子，尽力贴近地面。哗哗哗，大米发现浑身透湿了，老天爷又下起大雨来了！忽然，一股劲风刮着大米向院子里的东厢房跑去，大米顺势一把抓住了东厢房被刮开的房门，整个身体都要腾空了，她感到厢房门也要被刮走了！ 跟风斗、跟雨争的陶大米糊里糊涂地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挣进厢房里了，她接着伸手抓住房门把手，想要带上门来——门子紧贴在墙壁上，纹丝不动！倒是探出半个身子的陶大米，差一点被风再拖出来！ 忽然，风力小了一点儿，大米顺势想把房门使劲带上来，眼看快关紧了，大米死力抠抓住门把手，心里狂呼——加油啊！陡地，一股令人心颤的强大力道呼——地一声，猛劲把厢房门拉了出去，连同着门里死命抓住门把手的陶大米一并甩了出来，狠狠向墙壁甩去——咣！！院子里又多了一声沉闷的、可怕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