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番外篇 之 小米的爱情（八）
嗨哟，怎么说着说着说岔题儿了？真是人老不中用啊！ 大娘一拍脑袋开腔了：“我说你这个闺女也是，看着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不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种几亩地，再找个本分的庄稼人嫁了安安稳稳过日子呢？种地再累，也比你天天这样儿东一头西一头找不着活儿强啊。闺女啊，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爹娘知道吗？怎么也不管管你？听大娘一句劝，再这个样子下去，也不是办法，更不是个正经过日子的来气啊。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最近这两天，咱这附近搬进几个小混混来，这里可有些不安全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孤身一个人住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啊，一旦深更半夜再发生点儿什么……你这一辈子不就毁了？我和你大爷，都天天为你提心吊胆着呢。” 她心想，出了事儿不光你倒霉，我这里再想租出去可就难了！再因为你，把我家变成凶宅……呸呸呸！她连忙吐几口唾沫，想把那些晦气的想法驱赶出去。不行！收上这个月的房租来，无论如何也得把她赶走！ “我说闺女，这个月的房租……” “大娘，我知道了，过几天我会交给你的。一分也不少……”小米一拧身，进了大门。 她打定了主意，做了多少年的美梦，咋舍得说不做就不做了？哪怕实现不了，也得先做着呀，谁知道哪一天老天就开了眼，可怜她小米的不容易，再帮她把这个美梦圆了唻？ 有梦的陶小米不会轻易放弃的！ 由此可见，大米和小米这两姊妹，虽然脾性各异，梦想各异，追梦之路也大不同，但万般不同中却有一个大大的共同点：任是千难万险，由它千磨万击，我自执着追求心中梦想，跌倒了再爬起，打倒了亦再爬起，不到最后不服输，不到终了不动摇。 不，哪怕到了最后也不认输，即使到了终了亦难动摇。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这些都是我内心之珍爱啊，即使让我死多次，我也还是不后悔。 可是，说是不后悔、不放弃，可真要做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小米想，爹还是个民办教师，苦熬苦干快三十年了，到现在都没转正，月月挣不了三瓜俩枣。娘下地干活，挣钱更不易。家里那么累，恨不得别人帮帮他们，哪还有闲钱帮她小米？ 姥姥姥爷年纪大了，更不能指望。 大米和承禹一个上大学，一个读中专，都没有那个能力帮她。 哎，还得指望着自己啊。明天再出去转转吧，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能被活活饿死！ 第二天一早，不等早出晚归的小米出门，房东大娘过来了：“闺女，你在我这里都白住半个多月了，我呢，也不问你要这半个来月的房租了，你还是趁早另挪个地儿吧。不是我撵你走，你说挣谁的钱不是挣呢？实在是我和你大爷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儿，我都跟你说了，现下咱这附近可不太平了，你一个单身女孩子家，孤零零住在这里，一旦有个好歹，不光你家里人受不住，我和你大爷也受不了啊……” 被赶出出租屋的陶小米夹着个小行李卷，拎着个破箱子——里面装着她本就不多的一点儿破旧衣衫，化妆用品，茫然失措地到处游走。 “被扫地出门了。”小米呼出一口气，“没什么大不了！不是有首歌叫《从头再来》嘛，大不了从头再来呗！” 心里坚定地唱着《从头再来》的陶小米，勇敢地再次迈出了追求新生活的脚步，是的，只要还年轻，只要还漂亮，只要还有梦，什么样的好日子过不上？就不信了，老天爷还总是难为她，不给她露个笑脸儿？ 善良的人们总是容易被不切实际的说教和唱词打动，说说唱唱“从头再来”只要几秒，真要做起来，哪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肯按常理出牌的陶小米终于又找着了一个栖身之所。在县城较为繁华地段的两间门头房里，小米和同被毛巾厂辞退的临时工二胖（男性）一起租住了进去！ 原来小米偶遇二胖，一问之下，知道了他也在到处找活儿干，并且和她一样，正在为租房发愁呢——租两间房，一个人利用不起来，花费还大，对小米来讲，一个人住还不安全；租一间房，又没找着合适的地方。 知道二胖老实木讷，不会对自己“不利”，小米脑袋里灵光乍现：“二胖，咱两个合租呗？到时咱俩各自还都能省点儿钱。” 二胖闻言惊呆了！小县城再开放也没开放到这个步数啊，哪有交往不多的未婚男女合租一屋、同处一室的呀。 犹豫再三，老实孩子二胖想：反正她一个女孩儿家都没觉着不合适，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我怕什么！成交！ 小米的租房观念是超前的，十几年之后，据说男女合租一屋的现象，就在中国的现代城市里比比皆是了。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的陶小米，在里间床铺上，铺展开了行李，又打开小箱子，慢嗒嗒往外拾掇着换洗衣物，还有宝贝一样的化妆品。 她打定了主意，再怎么落魄也不能走邪路，女孩子家的底线是一定要保住的！找到了住处，下一步，就再出去找活儿干。 一边想着，一边随手拾掇着小箱子。 在箱子的最底层，各种零碎物件下面，压着一个用小包袱层层包裹着的东西，是什么宝贝？ 一点点打开，小米呆住了——原来是那件老贵老贵的漂亮粉裙！放在箱底够长的时间了，她都要彻底忘掉它了。可又怎么能忘掉呢？要知道，那上面系着她陶小米最美的梦啊。 轻轻拿出，慢慢抖开，往身上比比，唉，衣料都有些发黄泛旧了，样式也不时兴了，还显得俗气，又净是褶子…… 年岁长了，不时兴了，该淘汰了…… 手里拿着这件多么珍爱过的旧衣，小米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少顷，悄悄把眼角快要淌出的泪抹去。她才不要伤心呢，伤心是有钱有闲有地位人家的事，她陶小米穷得都要拖棍子要饭儿了，哪还顾得上伤心？伤心起来给谁看？别冒傻气了，嘻—— 小米想笑笑，可只是笑了一声就笑不出了。随手拿起身边的镜子——这是小米吗？蓬蓬着一头枯黄的乱发，脸色焦黄黯淡，目光疲惫无神，眼角甚至都有鱼尾纹了！ 赶忙放下镜子，她不敢看了。晃一晃脑袋，仿佛还是昨天吧，那个肤色白嫩，眼神明亮，娇俏美丽，穿着时尚大胆的陶小米，骑着新买的自行车，款款地在双河县城最繁华的大街上，婀娜地骑行过去，牵引住一路目光…… 最好的年岁，最好的容颜，最美的梦境，都相约着一并远去，再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