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吾年

    夫子陈姓名贵，字将达，天命三十一年生于忠阳山北，今化民十九年逝于南海湖壶，年六十八。吾恐夫子逝后善道消湮，恐后人不知夫子为何人，夫子之道为何道。遂撰此文记夫子。

    吾年十五而见夫子。

    时护阳与东海共攻忠阳。夫子避乱，率弟子数十人南行。过吾村，助村人为三日田，留三人而去。钦至甚笃，况父临战，母不存，乃随夫子去。

    夫子留三人助村人，且教村人学，村人多不解。

    吾语夫子曰：“夫子留三人而教之，村人皆言学无用处，不如耕。”

    夫子曰：“人，生而蒙昧，不除，则蒙昧随人恒在。学可以除蒙昧，使人明是非，辨善恶，知利损。夫人皆知其当何为，欲何为，而不妄发从人，浑噩终身，或被人欺以自害。”

    吾问曰：“学，可不妄发，不浑噩否乎？”

    夫子曰：“非也。然而学者愈能免，学如行善，俱在磨炼自身。”

    吾问行善。夫子曰：“二石相磨，磨处翻滑，行善亦然。助一人，如石磨另一石。磨人亦磨己，助人亦助己。”

    夫子又言：“人有九善：怜、喜、温、爱、勇、静、诚、定、知，亦有九恶：贪、悲、躁、恨、惧、狂、伪、木、妄。善恶，人之心也。蒙昧者之所昧，心交乱也。使人之心，失明是非之能。学则可以明物之理、晓古今之事、知人之质，而以别善恶。别善恶，则知是非。故学者非蒙昧，明善恶是非。然明是非之人，非必非恶。故人非独学，须行善。行善生德。有德之人，不行恶。”

    吾问德。夫子曰：“善热恶寒，则德可为热。善清恶浊，则德可为清。德生于行善，而化恶念为善，代行恶为善。为人，宜为有德之人。”

    夫子问吾姓名，吾曰下姓名牛。夫子为吾取字德善。时凌绝三十一年春二月，夫子年三十二。

    夫子南行，逢村助耕，去时留数人。或逢穷村，夫子辄分粮以与之。多有村人若吾随夫子。有直忧带之粮不足，劝夫子拒村人从，至忠阳王闻夫子，赐粮车十乘乃止。

    有直，字不曲，东海临忠人。时夫子分粮以与穷村。有直问夫子曰：“夫子非言行善而不伤人之尊乎？今何为径施舍于村人哉？”

    夫子叹曰：“是吾过也！吾不以为施舍而忘人之尊。是吾过也！以为公平，不虑人目。”

    有直问曰：“夫子何为不以为施舍？夫子以为其非施舍乎？”

    夫子曰：“助人者助己也。吾与之粮，亦近德焉。是以不以为施舍也。不虑人目，吾过也。”

    吾问夫子曰：“夫子亦误乎？”

    夫子曰：“然。虽有德之人、有智之人犹误，而况吾乎？不误者圣人也。”

    吾又问曰：“夫子非有德而有智者乎？”

    夫子曰：“有德之人不行恶，有智之人不损己。终而行此，可谓有德而有智者矣。”

    他日，吾问夫子曰：“吾何以知吾有德？”

    夫子曰：“德，生于行善。自行善，不作意，而德已在心矣。”

    吾问曰：“何以知吾去德何其远？”

    夫子拾一石予吾，曰：“每汝行善，使汝助者磨之。当此石滑圆时，或德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