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阎罗殿

    枪响的那一刻，杜良忽然之间意识游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周遭的一切安静了下来，铲车钩机，谢老五的跳脚大骂，警笛声，围观群众的喧闹，二万哆哆嗦嗦的求饶，都没了，天地间忽然好像只剩杜良一个人。

    这时世界好像一地被打翻的油墨，开始变形，扭曲，逐渐变成一种奇异的样子。杜良还是动不了，只能倚在刚刚那堵墙边，平静地看着这奇异的变化。

    终于，因为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杜良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那油墨色彩般的世界融成了黑色的地面和暗红色的天空，地面上光秃秃的，远处好像有零星几棵植被，在随风微微拂动。杜良逐渐恢复感知，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茫然地望着四周。光线很暗，土壤泛着天的红光。回头一看，杜良吓了一个趔趄。后面站着一黑一白，两个高大瘦长的人，指甲都很长，一个白得吓人，一个黑的吓人，连眼球都是纯色的。

    “别害怕！你已经死了，再躲我们就不厚道了。”不知哪个无常在说话。“跟我们走吧，我们带你回到人世。”

    于是杜良站起来跟着两个无常走，走了不知多远，突然出现一个衙门，只有门的衙门，门前站着两个怪物，两个无常出示一个什么凭据以后，三人走进门内。杜良进去才发现，门内别有洞天。

    里面阴兵夹道列阵，鬼差持杖，大殿黑顶，不知多高，阴兵头盔上系着发光的蓝缨，好像鬼火一样跃动着，一片肃穆，鸦雀无声。

    走至尽头，显出一张桌案来，案旁牛头马面持刀而立，后面端坐一员黑面闭目男子，估计此人正是阎王。

    阎王忽然圆睁怒目“姓甚名谁，何故而死，所作何恶，速速！报来！”阎王后两个字爆破音很重，让人一激灵。

    “我叫杜良，被警察狙击手爆头打死的，没做过任何坏事。”杜良老老实实地招供。

    “住口！下地狱的人你还敢说没做过坏事！因何故被狙击手爆头！平民百姓不为非作歹哪个会这种死法！”阎王怒道。

    杜良于是原原本本地从妻子郝雨死后把事情讲了一遍。

    听罢，阎王神色稍有缓和，一伸手，从杜良身体里召唤出三只小鬼来，只见阎王和三只小鬼交头接耳谈了一阵，三只小鬼又跳回杜良身体里。

    “你的话的确属实。”阎王喃喃道。阎王翻看着一本巨书，良久默然不语。

    “既然你已经来了这里，就不能给你判无罪，这是三界的规矩，希望你能接受。”阎王说罢在书上勾点，杜良心里默数着，一共勾点十八次。“犯人杜良！生前劫持百姓张二万，图谋财款！罪大恶极！将杜良打入畜生道！轮回十八次，方可还为人形！牛头马面何在！”

    “有！”牛头马面站出来。

    “执行！”

    杜良随后被拖了下去。阎王一旁的白面判官拱手问道“此人明明可判无罪，何故强加如此大刑？”

    “君有所不知，天上的仙家，地下的鬼将，人间的名士，见这几年人间极盛，都要给自己和家人讨要投胎名额，以便到人间享万物灵长之福，近十年的投胎名额，都被占了！”说罢阎王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关系的平民百姓，只能做牲口，做虫子。”

    白面判官跪下大拜，阎王忙起身恭听，判官说道“恕我直言，您是地府之首，人鬼神三分天下您居其一，如果想主持公道，又岂会听命于一介仙家名士！”

    “足下如此见解，甚陋！人鬼神三界表面上各司其职，实际上总体听命于天界诸神，人间不过是烟火的产出和天界征伐的一个借口，鬼界则只是人界正常运行的节流点，三界的司法部门；天界掌控着三界最大的兵权，最高的立法权。而天界又听命于更上层，最大统治者表面上为“道”，实际上不然。”阎王摇头叹道“这些人的亲属，又岂是我能惹得起的。在这台巨大机器面前，我也只是一介走卒罢了。”

    判官默然，拱手再拜，慨然道“那如此，三界岂不是还不如这十八炼狱里来得公正明快！”

    “君切勿再言！”阎王忙起身扶起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