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正经人的日记本
秋日的习习凉风，吹起来沁人心脾。 前提是别吹太久。 安和千风肩并肩坐在马路牙子上。 安看了眼义体的时钟，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他们自从下了车就一直在这附近等着公司人过来交涉，可除了几个无聊的地痞流氓什么也没等来。 那几个流氓已经被安亲手打进医院了。 二人索性就在附近逛街，就像之前安在西区所看到的样子，没有目的，单纯的在走路中浪费生命。 大约一点的时候，他们去一家意大利餐厅吃了顿午饭，安第一次尝到奶油汤和焗饭的味道，深深为之着迷。 他发誓，以后除非特殊情况，否则绝对不再吃斋藤做的饭。 半天的悠闲时光，这对两人来说都是难得的消遣。安整日忙着接任务赚钱，千风每次一回公司就要面对数不尽的财政报表。 半天时间，千风时常的提起她的父亲，一个被许多人尊称为“红魔鬼”的男人。 大部分时候，千风总在提及她父亲伊达安宗的思想理论，时而赞同，时而驳斥。 这种和死人思想碰撞的行为，安觉得很有意思。 偶尔，千风也会提到父母间的故事，原来千风的母亲是个普通的公司员工，既不是街头人，也不是名门望族。 父亲和母亲之间的爱情没有留下太多记录，千风没有在信件里翻到情书——纸质或电子邮件都没有。 倒是在日记本里，伊达安宗经常写及和妻子的有关的事情。 比如这段千风出生前一年的日记，就记载在千风的备忘录里。 “2078年4月22日，晴，今年注定是个繁忙的年份。” “坂本株式会社遭受袭击的事情引起了总公司的关注，父亲决定由我总理调查事宜。” “惠美一定要跟我一起，拗不过她，每次这种情况，最后我都会被她说服，哎呀哎呀。” “也许藤宫正信说得对，怕老婆是一种遗传病，父亲也经常被母亲大人责备。” 安突然问道：“这个藤宫正信和藤宫英二他们什么关系。” 千风回答：“英二他们是正信叔收的义子，这是瀛洲的一种古老传统，过继或收养的孩子也可以继承家名。” “原来如此。”安点头，接着看了下去。 “2078年4月28日，阴。” “调查的事宜开展迅速，坂本株式会社被街头人和流浪者联手袭击，本社遭到爆破。” “经过调查委员会投票决定，参与行动的大部分势力将遭到清算……但这不对，惠美也赞同我的意见，可惜我人微言轻。” “东京特快的我修院贤二，明明已经四十多岁，看上去还和二十岁的小伙子一样年轻，生物技术的进步令人胆寒，也许永生离我们并不遥远。” “有意思，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出袭击事件中的三个主谋，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来自本部的命令，调查委员会的行动终止了，我们最终也没找到那三个人。不知为何，我的心里有些庆幸。” 这篇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粗略的记载了伊达安宗前往北美出差时的所见所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下午四点了。 “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安站了起来。 千风还坐着，把铁链子当头发绕着玩。 “不行的话，我们直接去‘自首’吧。”安从兜口取出一根香烟。 千风站起来，把自己的烟递给了他。 “哦！谢谢老板赏烟。” 安把烟卷咬进嘴里，甜丝丝的。 “口香糖？” “抽烟对身体不好。”千风把手揣在兜里，沿着人行道惬意地漫步。 安把烟卷形的口香糖塞进嘴里，跟了上去。 秋风吹拂，千风舒服得眯起眼睛，开口道：“安，莱恩一般怎么称呼你。” 安稍微思考一下：“我的名字只有一个发音，也没有姓氏。莱恩一直叫我安。不过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叫他伏尔特。” “安，”千风轻声道：“你觉得我们算是朋友了吗？就像你和莱恩那样。” 钢铁直男安给出了精确的回答：“难说啊，毕竟老板你才和我认识三天，而我和莱恩认识十几年，他还那么孝顺。” 千风：“……安，有时善意的谎言有助于社交。” 她叹了口气：“那我换个说法，你觉得我们算是普通朋友吗？按你说的，我们是一起打过仗的关系，至少也有战友情吧。” 安的神态迟疑：“应该有……但，不太好吧？” 千风被他弄着急了：“我们一起干过帮派跑过路，难道交个朋友都不行吗？我有那么惹人厌恶吗？” 安看她急了，连忙解释道：“不是讨厌你，不过莱恩告诉我，当你的老板要和你交朋友时，多半要对你的工资下手了。” 千风被噎得说不出话了。 良久，她无奈一笑，继续漫步街头。安就老实地跟在她的身后，完美扮演一个小弟的角色。 走着走着，两人溜到一家军火店。在公司时代前，伦敦市乃至整个欧洲都施行严格的枪械管制。而公司统治世界后，私人军火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失去了旧秩序的保护，新时代人人自危，枪械几乎立刻取代厕纸成为最畅销的日用品。 千风突然想到：“对了，我是不是承诺过要把你被藤宫扣除的奖金还给你。” 安大喜过望。 “你签了和公司的雇佣兵协议，不能永远只用一把手枪，你得买几把好枪充门面。” 千风推开军火店家的大门。 店家老板坐在玻璃柜后的沙发上，惬意的睡午觉。 五花八门，长短不一，样式各异的枪械整齐地挂在他身后的墙上。还有三把制作最为精良的武器摆放在玻璃柜里。 千风摆摆手：“眺几把喜欢的吧。” 安瞪大眼睛：“随便挑？” 千风本来想说随便的，不过安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她还是预先检查了自己的小金库。 “总价不要超过两万。” 店主一听就笑了，对千风道：“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这里所有的货加我打包送给您也不值两万克朗啊。” “啊？”千风傻眼了。 这时，安挑好了两把心仪的武器，一把和他的手枪大小相近的K-55冲锋枪，制造厂家是西伯利亚冻土唯一一家的不跨国垄断企业，伊尔库茨克军工集团。 还有一把钨钢短刀。 店主立刻赞叹道：“噢哟，您太有眼光了，这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体积小，火力强，射速快，能兼容所有9毫米的弹种……” 安没好气地打断他：“差不多得了，你不认识我怎么的，赶紧干活。” “好久不见，想逗逗你嘛。”店主哈哈一笑：“这两件武器一共2580克朗，谢谢惠顾。” 说罢，店主人走去后仓。过会儿就背着一个旅行包出来。 “这是附赠的三十个弹夹，每一个都是标准的原装25发弹容。保证质量，假一赔十。” 安的用手在刷卡机上挥了一下，“支付成功。” 他拉着惊讶的千风离开店家。 “老板，你以后还是别消费了。”安一整个无语：“两万克朗，你拿金条买厕纸啊。” 千风尴尬的说：“我看你的雇佣费有三十万，我以为两万很少……” “什么三十万。” “啊？”千风愣住。 “坎-德给我的买命钱是三万。”安笑着说：“剩下的是画的大饼，这种骗人手段，中间人比公司更爱用。 我估计，之后公司会想尽办法让我们这些雇佣兵主动毁约，总而言之钱是不可能给的。” 千风啧了一声，没人比她更懂自己的同事多缺德，安说得很直白，也很真实。 “你倒是看得开。” 安哼着小曲儿，在路边举起手臂，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我说。”千风坐进出租，“都什么年代，还在用传统打车。” 安抬起唯一的义体臂。 “哦对，我忘了你没有神经网络。” 自动出租车平稳行驶在空旷的大路上，很快来到了伦敦塔桥。 千风往窗外张望，突然拍了安一巴掌：“哎，那个是不是老先生他们的车？” 安连忙降下窗户，探头张望。 一辆漆黑如墨的轿车撞上塔桥边的石狮子，浓烟滚滚，三个路人拿着灭火器喷灭了火焰。 安眯起眼睛：“车头怎么好像撞死个人？” 千风也注意到了那团勉强维持人形的焦炭：“那个不会是……” “斋藤没那么高，莱恩没那么壮。” 安坐回车：“放心，他们俩命硬着呢。” 千风回头看着他，安的左手紧紧抓在大腿上，把运动裤抓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