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们就在此处，我去买两个橘子
1 高中开学没多久，一小股“不法分子”就开始了翻墙行动。 学校是新校区，很多基础设施都还不完善，围墙也只是弄了一张网，空气里弥漫的都是大地mama的味道。简单来说，就是学校还没修好，随处可见的黄泥巴，每次上课回宿舍，都得刷鞋子，管道里都是黄色的泥汤。挖机还在学校的禁行区吱吱作响，来往的车辆在我们窗外穿梭。 我们的生活，基本上就是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没有像初中老师说的那样，我们可以在高中里打打篮球，听别人在cao场上唱歌，可以做一些初中不能接触的事。 九月的月光，格外明亮。 宿舍里，炀儿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问我：“老王，走，上网去。” 我说：“算了，我不想被记过。” 他一脸鄙夷地说：“你看我出去那么多次了，啥事都没有，怕个鸡毛。” 我说：“算了算了，你去吧。” 他见我无动于衷，趴在扶手上，把头伸下去，问：“小昱，去不去？” 小昱想去但又有点不敢，说：“峤儿去我就去。” 问题一下子就抛给峤儿，峤儿说：“走，上网去，最后一次。” 他们三简单商量了一下作战计划，就出发了。 同行的还有隔壁宿舍的几个，都是长期顶风作案的老手。我们宿舍在一楼，几个人把学校安的防盗窗卸了，站在洗漱台上就跳了下去，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可没过多久，学校的刽子手就来了，检查宿舍。好嘛，这下他们三个要出事了。 涂老大直接推门进来，看了一眼空着的床位，说：“你们宿舍的人呢？” 见没啥人说话，我说：“下自习之后就没见他们回来过。” 涂老大说：“宿舍长在吗？” 我说：“我是。” 他问：“他们叫啥名？” 没办法，只能说了，记下名字之后，涂老大就走了。 第二天下午，他们三个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训了之后，接着就被父母带走了。这三个人里，峤儿是和我玩得最好的一个，可能是因为都姓王的缘故吧，我俩并没有太多不可以说的。峤儿是个可怜人，谈过恋爱，但只是维持了一周的时间，没有牵过女孩子的手，初吻都还留着。就算上了大学，这孤寡还是和我一样，一直单着。 他啊，其实挺想找女朋友的，但并不怎么付出实际行动，每天除了完成学生会安排的工作，就是在宿舍里躺尸，看电影，看小说，看动漫，活脱脱一个典型的宅男。 我说：“你不是嚷嚷着要找女朋友吗？一天天待在宿舍是个什么鬼？” 他说：“人家看不上我，我有什么办法？” 我说：“你他喵天天宅在宿舍，看不上？是根本没看见吧，你个der。” 他说：“哎呀，不管了，能找就找，找不到就算了。” 我说：“你看你看，说你两句就不乐意了，就开始摆烂了。” 他说：“打游戏来不来？” 我说：“来，怎么不来？” 一打就是一下午，要谈恋爱什么的全都抛在脑后了。他对所有的事情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点自信，可唯独在谈恋爱这方面，毫无自信。可每次问他相不相信爱情的时候，他总是一副坚定不移的样子，说什么，我相信爱情，但它不太可能会出现在我身上。 你瞧瞧这孙子说的什么话，真是服了。 但后来，我也和他一样，其实没有受太多的伤，只不过不愿意再去接受别人了。自卑吗？其实在这个时代，自卑是常态，离开是生活。确实是不敢了，因为，关于爱情的所有耐心都被自己身边发生的事，一点一点磨平了。 高中的夜谈会开过不少，但大多都是聊聊最近遇见了什么漂亮的女生，有啥搞笑的事，但总会不知不觉聊到以前。在高中那会儿，以前的一切都好像可以被拿出来说，没人会笑，因为大家都差不多的。或多或少在那个懵懂的时间段里都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毫无例外。 那天，考完试，大家都上床了。 我说：“峤儿说出你的故事，我给你记录一下。” 他说：“有啥好说的，不就那么点事吗？” 我说：“不对，有情况，快说，说完，我明天请你吃早点。” 他说：“你说的啊，不许反悔。”见我点头，他想了想就开始说了。从十二点说到凌晨一点多，好多好多细节，好多好多不甘，他样样都记得很清楚，就是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可能大部分人会觉得初中只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不值一提，有的只是一帮嘴里嚷嚷着喜欢的孩子。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其实并不相通，有的也只是在别人讲述的故事里寻找自己的影子罢了。 后来，炀儿辍学，跑去昆明上班，边上班边上网。关于他的消息，也只是偶尔在打游戏的时候听他提起。 2 宿舍里，我更喜欢小昱，喜欢他的敢爱敢恨，喜欢就是要在一起，哪怕明知道结果，也会奋不顾身地去喜欢。其实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关于他的消息，也只是知道他考上了一个二本，其他的，音讯全无。 他个子不是很高，黑黑的，但，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 自从分班之后，我们就很少说话了。他选文科，分到了隔壁班，而我们大部分还是留在了原班。他选择练体育，上文科班的话，考学相对来说更容易一些。自从上了大学更是没有任何联系，但我相信，有些人，并不会因为缺少联系就会离开。他很好，对每一个朋友都很好，当然，是在他没有女朋友的时候。 我说：“上网去？” 他说：“算了，要陪女朋友。” 峤儿说：“走，一起吃个饭？” 他说：“不了，你懂的，陪女朋友。” …… 我说：“你这小子，脑子里就只有女朋友了是吧？” 他说：“没办法，这不想着去同一所大学嘛。” 我说：“原来，你打着这种算盘，真有你的。”看着他女朋友走了过来，又说：“行行行，你们聊，我走了，我才不当电灯泡呢。” 隐约记得，那天晚上，我和小昱在网吧里组队双排，网吧那一夜响了好几次“恭喜17号的玩家，在lol……获得五杀奖励。” 他也是个傻小子，无论干啥都想着女朋友，有时候，宁愿自己没啥钱吃饭都要给他女朋友准备礼物，但其实，好像都没有什么好的结局，也就是故事并没有再继续下去。说真的，要是我这么多次都没成功，我可能再也不会碰这种东西了。这小子也是愣头青，不管不顾。 在这儿，希望你一切都好吧。 宿舍里，现在还有联系的，也就只有峤儿和老勋了。他俩都在外省，留我一个人在云南，真不够兄弟的，想聚也聚不到一起。老勋是我在高中认识的第一个人，是个比较刻板老实，但又不那么老实，还老爱开车的老司机。一天天的，明明正正常常聊着天，他两句话就能让聊天终止，一群人被迫坐上他的车，有时候还不是车，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外太空了。 简直就是一个“人渣”，污浊我正直不刚的心灵，不过，我喜欢。 他也是个愣头青，母胎solo至今，没人知道他脑子里一天天在想些啥。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觉得这人挺不错的，还比较老实。但相处久了，懂得都懂，本性慢慢就暴露出来了，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闷sao男。但，确实是个很好的兄弟。 老勋是城里人，生活方面要比我们这些农村人滋润得多。但他从不把我们当外人，有东西基本上都会分给大家，吃的，喝的什么的。我们也会吵架，他说我老是把钱花在上网上，饭也不好好吃。我知道他关心我，但是，我也跟他犟嘴，我说他，钱都拿来充王者，充飞车。 我去过老勋家，去过峤儿家，给我的感觉吧，峤儿家更亲切，老勋家更舒服一点。在小涵转学之后，我们四人帮就变成了三人帮，住在同一个宿舍，每天早上起来： 我说：“峤儿，挤一点你的牙膏。” 峤儿说：“给我留点，就够两回了，你别一次就挤完了。” 老勋说：“我这儿还有，没事。” 过了一小会，峤儿说：“老王，洗发水借用，头发太长了，一睡全变形了。” 我说：“随你随你，留点，我晚上要洗澡。” 老勋说：“我有备用的。” 在我的印象里，老勋根本不会缺什么的东西，因为，打个电话，就会有人给他送来。上了大学之后，这俩货老是约在一起打游戏，叫我打，我也没办法，学校的校园网太差了，打个游戏跟看ppt一样。慢慢就脱离了他们的游戏队伍，整天在宿舍里睡觉，睡觉，还是睡觉。 还是会联系，只不过没有那么多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3 小涵呐，要是没有那件事，会不会…… 小涵比我高，比我帅，还比我有钱，这个狗，我真是服了这个老六了。他叫我一声哥，我认他当我弟，比他年长是一回事，比他成熟是另一回事。帅哥的烦恼无非就是被别人追问联系方式，被当成别人花痴的对象。开学没多久，小涵就和小含谈起了恋爱。在班里，他俩就是双“han”组合。 他看着是挺高大，看着挺成熟的，但实际上就是个小屁孩，懂了不做，做了不管。因为小涵的缘故，小含跟我玩得也不错，他俩吵架我就是劝架的，不过也正常，情侣之间难免会有分歧。不过，我是真搞不懂这些个小年轻是咋想的，在高中这个抵制早恋的场所，疯狂秀恩爱。动不动就嘴一个，抱一下。我真搞不懂，也无所谓啦，跟我有毛关系。 直到那天，我刚从二楼餐厅出来，就看见外面阳台上围了一圈人，挤进去一看，他俩手拉着手在哪儿跟校长吵架。我刚想开口，小涵就让我先走，说这事让我别管。到后来，我才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前因后果。原来是他俩在外面座位上边玩手机边互相喂饭，校长去食堂视察嘛，就看见这一幕了，然后就吵起来了。 如果换做是其他老师撞见的话，道个歉其实就好了，但那是校长啊，得罪了校长，就不可能再在这个学校混了。他俩最后还是被迫转校，一个去了四中，一个去了实验。也是因为这次，他俩就结束了，故事再没有续集。 我说：“后悔吗？” 小涵说：“有啥好后悔的，做了就做了，没关系，就是挺舍不得你们的。” 我说：“有啥舍不得的，又不是做不成兄弟了，放心，我是你哥，只要你愿意，哥会罩着你的。再说了，你生日不还没过呢，到时候，哥给你个惊喜。” 老勋说：“涵，到那边去，可不能太消极啊，要努力。” 我说：“你也好意思？你个倒数。” 峤儿说：“下次见面，你还是得这样，帅气。” 我说：“菜鸡，下次你再跟老子说什么再也不去上网了，头给你拧下来。” 他说：“知道了，哥，各位，会好好的。” 离开那天，我们帮他收拾东西，送他上车。下次再见面时，他一点都不帅了，像一个被生活榨干的老大叔，胡子不剃，头发炸毛。邋里邋遢的，我过去就给了他两下。 我说：“你小子现在咋混成这比样了？” 他一脸傻笑地说：“这不是学你嘛，哥。” 我说：“我有啥可让你学的，别学了，去好好剪个头发，把胡子刮了，今天你生日，别跟个捡破烂的一样。” 他说：“好，行，我马上去。” 到了理发店，洗了头，坐在镜子前面。 我说：“怎么说，混得怎么样？” 他说：“还能怎么样，还是老样子。” 我说：“又谈了一个？还是……不对，就你现在这比样，会有人喜欢你？” 他说：“你咋知道，没谈了，不想谈了，没啥意思。”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看着他，说：“你小子悟了，不容易啊？！” 他说：“有啥悟不悟的，早就该懂了。” 那天我们说了很多很多，我跟他讲他离开后，班里发生了些啥，他听着，时不时问问其他人状况。他也跟我讲了去新学校的事，说在班里认识了那些人，发生了那些有趣的事。 我说：“想好以后干什么了吗？” 他说：“暂时还没有，想考个本科，上了大学再慢慢考虑。” 我说：“那你得加油了，凭你的身份，可得好好考，考个一本。” 他苦笑一声：“希望吧，借你吉言。” 我看了眼时间，说：“就这样吧，要回去上晚自习了，哥也没啥说的了。” 他说：“行，下次见。” 我说：“下次，希望有下次吧。走了，记得时常联系。” 他说：“好。” 那年高考，我卡着分数进了我们学校，他因为刚好超本科线两三分，志愿滑档，补录也没成功，没办法，只能再去复读一年。我知道的，这小子，一个人的时候总爱胡思乱想。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胆小，还容易被别人捉弄。小涵总是认认真真地对待周围的人，虽然会耍些小脾气，还嚷嚷着要怎么样怎么样别人。 刀子嘴豆腐心。 高考结束两个多星期，我点开和他的聊天框。 我：都考完试了，你打算干些啥？有没有女孩子向你表白啊，帅小伙？ 他：【笑哭/笑哭】有是有，只是其中很复杂。 我：嗯？怎么说？简而言之。 他：差点引起了宫廷战争。 我：握草，啥情况啊？ 他：女人之间的战争，直接服了。 我：还得是你啊，sao男。 他继续：还是引起隔壁文复的内战，就很无语。 我：【举大旗】哥给你举大旗 他：【笑哭/笑哭】我人都麻了。 我：那你现在是个啥想法？ 他：嗯，看淡ing，没心没肺，活着不累。 我：哎哟，又学我？ 他：开心最重要。 我：【狗头】不过也是，想好，谈了就吱一声。 他：【大笑】行，你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 现在，这小子总算是大学开学了，终于开始属于自己的大学生活了。 4 那天，网上到一半，我从网吧里走出来透透气，他们几个估计是以为我要溜了，赶紧出来跟着我，生怕我跑了，没人给他们打辅助。 小昱说：“去哪？出来干嘛，才打了几把？” 峤儿：“说好了的，通宵上分，你别出啥岔子。” 炀儿说：“老王我错了，下把你想玩啥就玩啥，我补位。” 老勋说：“我偷偷跑出来一趟不容易，你别搞啊。” 龙小胖说：“我不说你了，老王，这大晚上的，你走了，我上哪去找一个人组五排？” 我说：“没有，我就想出来散散心，里面烟味太重了。” 峤儿说：“那你一声不吭，都以为你要溜。” 我们坐在网吧门口，看着城市灯火阑珊。我猛地站起身，说：“你们就在此处，我去买两个橘子。”说完，我撒腿就跑，径直冲向街对面的水果摊。 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已经到水果摊了。 这个贱我必须犯，我可不想少了一群好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