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时间
加油站附近又传来了连续的爆炸声，人群响起一阵惊呼。 好在这几次爆炸威力都不太大，严格来说只是爆燃，所以并未波及到人群所在的地方。 王伟此时正站在原地胡思乱想，他的手机突然“嗡嗡”震了两下，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公司群里的消息。 消息是舒姐发的。 “各位同事上午好，公司对大家今天上午遭遇的紧急情况深表歉意。现正式统计一下大家受伤的情况，请受伤的同事将伤情简单描述后私发给我，最好再附上相应的照片。而没有受伤的同事也请将未受伤的消息私发给我。公司将视情况决定下一步的安排！” 接着他的手机又震了一下，又有一条消息发来，不过这条消息是舒姐私发给他的。 “小王，刚刚晓晗给我说你受的伤好像是最严重的，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安排车子送你去医院？” “没事的舒姐，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张晓晗刚刚给了我几个创可贴，贴上就行了。”他可不想成为同事中间任何意义上关注的焦点，只能像刚才那样把事情往小了说。 发完消息之后，他转过身悄悄揭下按住伤口的纸，又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创可贴贴在了脸上，然后又转了回来若无其事地玩起了手机。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些小动作全部被一旁的张晓晗看在了眼里。 “好的，如果一会儿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就马上告诉我！”舒姐又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王伟快速回复了两个字：“好的！”，然后继续点开短视频软件，开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转过头看看向了李一民：“不对啊，我看车上的玻璃全都被震碎了，怎么舒姐反而说我是受伤最重的？？你坐的那边不是还朝着加油站的吗老李......你怎么啥事儿没有？” “太阳大，拉窗帘了，豪华大巴窗帘厚......”李一民说完倒有些不好意思。 “......” “打消防电话了没？还有救护车，我看不少人受了伤了，还有些躺地上不动的。”王伟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早都打了！”李一民摸了摸耳朵，“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我们把报警、救护和消防的电话打了个遍，这些救援现在正在往这边赶，估计还得要一会儿。” “现在服务区出口的位置被大火和浓烟封死，想出也出不去，只能耐心等着了。”张晓晗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好吧......” 这时三个人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一下，应该又是一条群消息。 不过这条消息是发在另外一个公司小群里的，除了何总等几个老总，所有公司员工都在这个小群里。 消息还是舒姐发的。 “同志们，刚刚我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除个别同事外大家基本没有受伤，公司的意思是如果大家没什么大碍，那么就继续这次旅行，时间上呢就再顺延一天。” “不过为了尊重大家的意愿，稍后会在大群里进行不记名投票，公司最后将视大家的投票结果决定后面的安排！” ...... 直到坐上旅行社派出的另一辆大巴，王伟都没有想通为什么几乎所有人都同意继续旅行。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打道回府的准备，没想到点开群里的投票结果一看，同意继续的竟然有九十几个人，公司总共也就不到一百人。 不过看到这个结果他还是有点窃喜，相当于白捡大半天不用上班，这好事估计以后也难碰上了。 就是右脸现在有点火辣辣的疼，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借机躲开那些让社恐瑟瑟发抖的团建项目。 经历了上午那场巨大的意外，大家似乎都没有睡意了，车厢里充斥着延绵不绝的说话声。 还有很多人不断刷新着新闻APP，持续关注着加油站爆炸事故的后续进展。 “我的天！” 车厢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大家的手机都响起了群消息提示音。 “那辆大巴上的人全没了！我把新闻发小群了，你们快看看......” 那个声音说完，车厢里就响起一阵sao动，几乎全是惋惜的声音。 王伟闻言心神一震，毫不犹豫点开了新闻链接。 “突发！加油站发生剧烈爆炸燃烧事故，大巴上32名乘客不幸全部身亡！” 标题看起来有点唬人，但他知道这并非是夸张。 看着事故现场的图片，他想起了那个被隐没在浓烟中的车尾和不断舔舐着车身的火苗。 他不断往下划着页面，一段服务区的监控画面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段画面记录了那辆惨遭不幸的大巴从开出来到被爆炸掀翻的整个过程。 他注意到画面左下角有时间，不禁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那个奇怪的想法。 他盘算了一会儿，决定把这事给捋捋清楚。 他记得自己在爆炸之后没多久看了一眼时间，那时候手机上显示的是七点五十八分，不过这个时间的参考价值不大。 他把那段视频点开放大，想试下能不能看清显示的时间，但画面又小有模糊，他实在看不清楚。竖着手机看不清，他只能开启了手机自动旋转模式，然后将视频横了过来。 画面一下放大好几倍，这下他终于能看清楚时间了。 在失败了十几次之后，他终于在爆炸——也就是加油站地面开始微微拱起——的那一刻成功按下了停止键。 他仔细看了看左下角的时间，七点五十七分五十八秒。 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把进度条拨到了最开始，在大巴车启动后往前开的那一瞬间按下了停止键。 他再次看向左下角的时间，七点五十七分十七秒。 看来这辆出事的大巴从停车的地方开到加油站附近差不多要花四十一秒，自己公司的大巴停的位置还要远一点，如果要开到加油站附近可能还要多花几秒的时间。 他把头靠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又翻开了和李一民的聊天记录。 李一民发消息的时间是七点五十七分，但是没有秒数。 没有秒数就无法验证他自己的那个猜想，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对自己很重要。 思索了半天，他转头看向了李一民，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半天又把头转了回来。 就这样反复了好几次，李一民终于忍不住开口：“干啥？” “没啥！”王伟觉得有点尴尬，赶紧否认。 “......就是想问问，那个，你上午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有没有恰好看到是几点几分几秒？主要是几秒......”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小声问了一句。 “啥玩意？你问这个干嘛......”周一民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一脸茫然地点开聊天工具cao作了起来。 “哦，我想起来了！”周一民突然面色一喜，只见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次，打开了一个页面。那是一个视频APP会员的自动扣费记录。 “我就记得这个，我刚和你发完消息就显示自动扣我费了，我当时还小声骂了两句。”周一民若有所思，“诺！你看，支付方式这上面有显示是几点几分几秒。” “这么厉害！” 王伟仔细看了看时间，七点五十七分零九秒。 他眼睛一睁，脸瞬间胀得通红。 “你脸怎么红了？”周一民挑了挑眉，然后又瘪了瘪嘴问道：“对了，你还没说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时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没......没什么！”王伟赶紧摇头否认。 “你肯定有事儿，快说！不然张晓晗那里我可帮不了你了！”周一民浓眉倒竖恶狠狠地威胁道。 “......” “我说，我说！”王伟只能认了怂，“但你可别告诉其他人......” “我不和其他人说，你赶紧的吧！” 王伟见状只好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猜想和他为了证明他的想法找到的证据全部告诉了李一民。 但他稍微做了一些修改，把遭遇爆炸的位置改到了卫生间里，不然还得给李一民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跑到餐饮区背后的垃圾站去。 李一民听完之后倒是没怎么说话，只是把刚才篇新闻报道里的视频又重新翻出来看了一遍，然后又仰着头闭着眼，絮絮叨叨的小声自言自语了一阵。 最后他看向了王伟。 “恩人请受我一拜！” “卧槽，你别！”王伟看见李一民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兄弟，我这可是真心的！” “你别到处乱去说就行，我这也是猜的，现实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敢打包票......” “你谦虚个六啊！”周一民拍了一下王伟的肩膀，“要不是你，我这身板油可能就要被烤熟了。这样，为了表达谢意，你手上那个项目我帮你做了！” 王伟还想小声争辩几句，听到周一民的最后一句话马上偃旗息鼓。 “那就这么着了！”他搓了搓手，又拿出了手机看了看时间，十四点三十五。 此时大巴已经开出了最危险的盘山公路，正沿着山间平原的国道畅快行驶着，窗外的景色颇有一点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味道。 美景可以分散注意力，有助于缓解紧张的情绪。 王伟看着窗外深吸了一口，再次摸出了耳机。 还有一个小时到达目的地，他准备趁这个时间让自己紧张的大脑好好休息一下。 就在闭眼前的那一刻，他好像看见坐在前面的张晓晗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不过他没敢睁眼去确认。 现在唯一能确认的，就是剩下的这一个多小时他肯定是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