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青春的脚步不会停息，分别不过是另一个新的开始，所谓青春就是一次次离别一点点成长。 一九九六年八月底，开学的时间就要到了。一向勤俭持家的父母要买软卧火车票送孩子上学，但懂事林桦坚持要了三张硬座。 作为家中独子，林桦从小在父母的呵护下成长，从没有单独出过远门，这次去离家三百公里外的学校上学，母亲已经说了无数次要小心……要注意……孩子在父母眼里永远长不大。 林桦没有丝毫紧张，反而有点儿期待，想像着外面的世界是否和预期中的一样，想象着学校的模样，计算机的样子，想象着未知的一切…… 八月三十一号，林桦一家三口搭清晨第一班公交车来到县城火车站。挤过车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检票，进站，上车一切井然有序。 林桦所在的县城是这趟列车的始发站，人并不多。开学季，车上大多是学生和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林桦一家三口的座位是紧挨着的连号，硬座是相对着的两个三人座长条椅子，由中间一个小桌板隔开。 随着一声汽笛长鸣，火车徐徐开动，时值九月虽已进初秋，但天气却异常炎热。对面的三人座没有人，林桦索性坐在父母对面的空座上，生平第一次坐火车，望着窗外不断变化景色，对林桦来说一切都觉得新鲜又好奇。 火车过了几站后，正在昏昏欲睡中的林桦被一声清脆的声音叫醒：“同学，你好！”甜甜的声音让林桦猛然间想起了李晓霞。 揉揉眼，眼前站着和自己差不多大一个婷婷玉立的女孩，怀中抱着几本书，上身穿着一件白色T恤，下身一件浅绿色长裙，面色白皙通透，小巧挺拔的鼻子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鼻侧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不但不影响美观反而增添了几分俏皮，微微垂下的刘海遮不住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女孩的端庄秀丽的容貌和温文尔的雅气质与简陋的硬座车厢显得格格不入。 “有事么？”林桦看看女孩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儿是我的座儿。你是不是可以……”女孩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对林桦说。 这时，一个仪态大方，眉眼中和眼前这个女孩有几分神似的中年妇女，拉着一个大号旅行箱走过来问女孩儿：“媛媛，找到了吗？” “嗯，妈，找到了。”女孩看了看林桦。 “哦！”林桦起身说了声：“不好意思。”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女孩对林桦会心一笑，把怀中的几本书放到小桌子上，林桦瞥了一眼，竟然是路遥先生的《人生》和自己读了好几遍的《平凡的世界》。 中年妇女想把行李箱放上行李架，林桦急忙站起帮忙。 “谢谢你。”女孩对林桦微笑着，清脆的声音像清晨的百灵。 “不客气。”林桦礼貌性的笑了一下，放好行礼箱后坐下继续打着瞌睡。 “也是送孩子的吗？”林桦母亲对坐在对面的中年妇女说。 “嗯，是啊！这是你家孩子啊？” “你们这是去哪？” …… 中年妇女见面只要找到一个共同话题就会有说不完的话。 通过交谈知道女孩上学的地方和林桦竟然是同一所学校而且还是同一个计算机专业。 林桦睡意全无，没想到在火车上竟然碰到了校友，说不定还会是同学。这让林桦有点吃惊，世界是不是太小了。 “你好，我叫何紫媛。”女孩大方地伸出手。 “哦！你好，我叫林桦。”林桦礼貌地握了一下手，有点儿腼腆。 “以后在学校一定要相互照顾，离家那么远，还都是孩子呢。”中年妇女看着两个一样大的孩子不舍地说。 林桦母亲附和着：“就是，再说了咱们两家相隔不过五六十公里，节假日回家的时候也顺路可以做个伴儿。” …… 已近中午，两家家长相约去餐车吃饭，林桦和何紫媛都不觉得饿，就都留下看着行礼。 两人相视一笑，何紫媛拿起桌上的书翻看着。 “你也喜欢《平凡的世界》？”林桦问。 “嗯。你也看过？” “那你最喜欢书中的谁呢？”林桦接着问。 何紫媛一手托着下巴想了想说：“嗯……孙少安吧！” 何紫媛的回答让林桦有些意外。“为什么不是孙少平或者田晓霞？” 何紫媛缓缓地说：“我认为书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在为自己索取，不管出于什么目得，但只有孙少安一直在默默付出，为了家庭放弃了读书，怕田润叶跟着他受委屈放弃了爱情，放弃也许是个贬义词，但用在孙少安身上你不觉得很高尚吗？” …… 一路聊着共同的话题，时间过的特别快，列车顺利到站，学校的接送车就停在车站外。 一到校门，远远望见“热烈欢迎新生入学”的横幅高高挂在学校门头，数不清的家长和新生穿梭在校园中，校门外，几家各式的小饭馆都已人满为患。 “我们先去报道了，一块吗？”何紫媛笑着问林桦。 “不了，你们先去吧！我还有点儿需要买的东西，回头见。”林桦发现新生都去学校附近一家超市买锁子，突然想起自己忘了带。 新生报到，领寝室用品，找宿舍楼，一切紧锣密鼓完毕后已是下午四点多，离父母返程的时间不远了，林桦一直把父母送出校门外。母亲眼含热泪，一步三回头地踏上最后一辆接送车。 开始了，我来了，我的四年中专生活。林桦面对着气派的校门，高大的教学楼，图书馆，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校园，一张张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笑脸，有种莫名的自豪感。 突然，学校广播站的大喇叭响起“全体新生注意了，按照各自领到的号牌找到宿舍，晚饭后，在各自所在的班级由班主任开班会布置任务。请各位家长离校，谢谢合作！” “回宿舍吧！会是什么样的同学舍友呢？”林桦脑海中反复思量着。 “这么巧。”何紫媛迎面走来，站在阳光下，微微摆动的长裙，像远在他乡的李晓霞。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