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救国
“这位是?” “宋国汴梁士子赵避,赵退之。” “这可不像啊。” 宋仲书当然知道,吴道舒所言的不像指的是什么。 “也许正是因为其师长知道这位赵兄是这么个性子,这才取字退之以作劝诫。” 李鱼在一旁调侃道。 “人后莫论他人短长。” 宋仲书这才接着说道, “宋国弱小,小国寡民,兼之其国主得国不正,性情多疑,是故重文抑武,以文臣驭武将,致使军队战力孱弱。 其位置又位于兵锋正盛的梁魏两国之间,腹背受敌,百姓常年遭受刀兵之苦。 但其开国之君曾言‘与士卿共天下’,是故颇受读书人欢迎。 宋国士子,常自称君子之国也。” 这宋国,与上一世的宋代何其相似! 不由得让吴道舒有些恍惚。 但却并不能让其与台上慷慨激昂的赵避、赵退之有所共鸣。 盖因他对那个宋代实在是缺乏好感。 因宋太祖的一句“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古今文人对赵宋多有偏爱,吹宋,是文人的政治正确。 也许宋朝经济、文化鼎盛,位列诸朝代之极。 但那也只是士绅阶级的鼎盛罢了,与平头百姓无关。 辽国势大,赵宋不思厉兵秣马,反倒是三易回河,以大局为由,不管百姓死活,以求苟延残喘,致使汉王景治河以来安稳的黄河频繁改道祸害千年! 有宋一朝,国祚三百多年的时间里,爆发了四百余次农民起义! 宋朝的歌舞升平,是士大夫的歌舞升平! 宋朝的文采风流,是士大夫的文采风流! 这里面并没有百姓的一席之地。 吴道舒实难对这么个朝代抱有好感。 由彼及此,这个宋国想必也不遑多让。 “而且宋国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梁魏两国最近动作频繁,隐有携手瓜分之意,所以……” 所以这些宋国士子这是在为自己的国家求取国际人道主义援助? 宋仲书虽未言明,但吴道舒已解其意。 吴道舒摇了摇头,将自己国家的生死存亡寄托在外人身上,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那边那位赵兄的演讲也已经到了最后,前面再多的铺垫,也只不过是个引子,这最后的才是关键: “梁魏皆视我宋国为嘴边肥rou,对我宋国虎视眈眈。 我宋国何辜?我宋国百姓何辜? 难道只因我宋国势弱? 那既如此,公理何在?!” “公理在士大夫的嘴里,兵士的刀里,百姓的血里。” 赵避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粗布麻衣之人,正站在人群中看向自己。 初看此人,便觉惊艳。 其目幽深,如若一汪寒潭;其眉锋利,好似剑飞入鬓;其鼻高挺,犹如山峰高耸;肤色苍白,宛若极北冰原;其唇微紫,恰似紫晶曜日。 其人气质冷寂,如雪山之上千载不化之玄冰。 但,其冷内敛,观之如玉,却犹胜三分剔透。 长身玉立,虽是粗衣麻履,无有配饰,亦难掩其风姿。 令人心折不已。 不过其人皮囊纵使再惊艳,所说之话,却依旧让他心中不快。 今番于这虚时亭内的一切,都是计划已久,每一步都有其深意,为的就是能够煽动书院学子的力量,于诸国之间与梁魏两国以谴责,将不义之师的名头钉在两国之上,让两国有所顾及,最好是能够终止合作,止息刀兵。 在各国书院都有像自己这样的宋国学子。 青年热血最易煽动,更何况世人本来就同情弱者。 自己青牛书院这一步尤其重要,四大书院,只有青牛书院所在的闾国与宋国一样都是小国,其中学子应更容易共情,也就更容易煽动。 当然,赵避自己也知道仅仅依靠舆论的力量来限制强国扩张的脚步,根本不太现实,也很可笑。 可是万一能够实现呢? 即使这个可能只有千万分之一,赵避也要为之努力! “敢问阁下贵姓?” “不敢称贵,在下吴道舒。” “不知刚才吴兄所言何意?” “哦,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刚才听赵兄所问,刚好将心下所想说了出来。”
“观刚刚之所言,可知吴兄亦是胸怀天下之人,眼下我宋国恐有亡国之危险,不知吴兄何以教我?” “不敢说教,我只是想问问,赵兄口中之宋国,是宋国百姓之宋国,还是宋国士卿之宋国。” 吴道舒摆了摆手。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若是宋国百姓之宋国,则必不可被亡国,若是宋国士卿之宋国,亡与不亡又有什么关系呢?” 吴道舒此话一出,宋仲书心下暗道:坏了! 此刻,宋国在梁魏两国虎口之下,宛若一妙龄柔弱女子即将面对两个壮汉的凌辱,此时此刻,为宋国说话,可谓是政治正确。 现在吴道舒跳出来,与赵避争辩,无论对错,皆是错! 更何况,宋国在读书人眼中终究是与旁国不同。 云映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几日接触下来,感觉性情挺稳重啊。 不过,再想想昨日的醉酒狂歌的“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问题是,这也没喝酒啊…… 吴道舒的心情宋仲书终是难以理解。 不过吴道舒、赵避两人的论辩却也不会因他的不理解而停滞片刻。 “我宋国太祖曾言‘与士卿共天下’!我宋国君子之国也!怎可亡于刀兵之下!此天下失其义也!” 只此一句,赵避便是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了。 “我知赵兄心系家国,然则,茫茫苍穹,寰寰四宇,你我只不过此中一粒微尘而已。” 赵避只觉吴道舒顾左右而言他,想来是招架不住了,必须乘胜追击! “吴兄此言何意!” “没什么,就是告诉赵兄一句,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无论这个世界缺了谁,缺了那个国家,太阳依旧东升西落。 另有一言以赠赵兄,将自家生死存亡系于别人一念之间,诚可笑,亦诚可悲!” 闻此一言,整个虚时亭的论辩声,戛然而止。 赵避羞愧难当,面目通红,吐血而倒。 时日赵避血洒虚时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