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吃完早饭，林知留在厨房把碗筷刷洗干净，而林母则去箬竹婶婶家拿针线。

    离林家村一年一度的芦笙节还有三个多月，村里的女人们已经开始裁起了新衣。

    苗族的服饰繁琐复杂，每一件衣服从棉花织成布，从布裁成衣，衣上绣着花又贴着银饰，其中不知费多少时间。

    如今的林知林燚都长大了，林母不仅要给他们准备过节的新衣，还有林知的嫁衣和嫁妆，林燚的婚服和彩礼。在苗族的嫁妆和彩礼中，就包括有成衣和布匹以及银镯等等，银饰是代代相传，而成衣和布匹就只能由母亲亲手准备了。

    林知不会绣花，原主也是，但原主倒是会用染的五颜六色的棉线来编织腰带和衣带。原主腰带编的极好速度又快，是以村里的姑娘都爱拿自己的刺绣和她交换。

    醒来时林知有看过原主编的几条衣带，哪怕不懂行的她也得叹一声原主审美极佳，也难怪村里的姑娘们都爱找她交换。

    林母去箬竹婶婶家了，林燚和施远扬两人则被林母叫去了山里摘君迁子。君迁子，柿子的近亲，个头小，成熟之后浑身红透，特别甜。今早林母和箬竹婶婶两人去山里看见的，无奈树高她们又没带竹筐，只能先回家吃早饭了。

    林父在安龙叔叔家那边也还没回来，刷好碗的林知无事可做，她回到卧室，从竹篮里翻出了原主那做了一半的腰带。

    她把腰带的一头挂在墙上的钉子上，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开始有了动作。只要有了窍门，编织倒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审美上会有偏差，一个不注意，腰带就会又丑又老气。

    林知从原主记忆中得知，原主十分喜欢蓝绿红三个颜色，基本每条腰带最少都有这其中一种颜色。再者，原主给每个年龄段的人做的腰带或衣带完全不一样，年长些的颜色要深一些，会参有黑色等棉线；少女则偏向红色绿色这种看起来成熟又不稚嫩的颜色，而孩童则以较浅的粉色及嫩绿色为主。

    就她手上的这条，主打颜色便是红色和绿色。

    近几日天气已经开始逐渐变凉了，云多但不下雨，屋里的光线不比外头，太阳西下，林知把凳子移到了窗前，窗前光线好，不伤眼。

    腰带剩的不多了，但林知还是从早弄到晚，中午甚至没来得及吃口饭，还是林燚和施远扬摘好君迁子回家时喊她去厨房吃了两颗果子，急赶慢赶，总算赶在日落前把腰带做了个收尾。

    晚饭依旧是林燚和施远扬两人准备的，林父则是跑去院子里编起了竹篮，自林爷爷林奶奶去世之后，编竹篮竹筐的活就落到了他的手上。几位男士都有事忙，林知和林母倒是落得个清闲。

    无事可做，林知来到烛火旁看林母缝新衣:“阿娘，你教教我做衣裳吧。”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有可能是几天，也有可能是一辈子。如果只是几天几个月或几年，她的衣服倒是还有阿娘帮忙做，如果是一辈子那她还能指望谁呢？

    闻言林母抬眸，声音温和:“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学这个了？”

    林知:“就想着如果我学会了，以后你就不用这么辛苦的做我们一家的衣服了。咱们家那么多衣服都等你来做，你眼睛哪受得住啊。”

    林母笑得眉眼弯弯，在微弱的灯光下十分温柔好看:“你这丫头，阿娘眼睛好着呢。”话虽如此，她还是转头指着身后一深底竹篮:“你去篮子里找一下衣服的样版，我先教你怎么裁衣。”

    “好。”林知笑着跑去竹篮里拿样板。

    样版被林母折叠整齐放在篮子的一侧，伸手就能够得着。它是由一黄麻纸裁成，纸板很粗糙，相比于林知在上一世看到的复古麻纸，这面衣裳样版颜色要深很多，手指摸上去还有些卡手，一看就知造纸之人技术有缺，制作时也没那么细致。

    纸张简易，但好在耐潮。

    林母从林知的手中接过样版，把它平铺在桌子上面，又从脚边的竹篮拿起一小张麻纸，瞧着应是裁纸垫刺绣底的时候剩下的:“你先用剪刀对着这张衣样版裁一张小的衣样，裁好了我教你怎么裁衣。”

    “嗯。”微弱的灯光下，林知依照着林母的衣样版的比例用剪刀裁剪了起来。

    家里没有笔也没有尺子，一切只靠她自己的感觉。此时林知无比感谢自己高中时的数学老师和那个教她剪纸的话jiejie。

    裁好衣样版后，林母给她找来了一小块布料，布料很小，瞧着应是林母裁衣时剩下的边角料，但给林知用来练手足够了。

    林母为林知移来灯盏:“先把布料铺平，横竖整齐对折两次，用一板子把它稍稍压平，衣样放上方，不可偏移。”

    林知跟着她的话一一照做，她高中学的剪纸果真不白学，剪刀一下去，手稳稳的边缘都裁得整整齐齐。

    见到林知裁衣功夫不错，林母面露欣慰:“裁好了就把它展开，剪刀沿着中间的压线痕裁到正中间，分开的两侧便是门襟。”

    林母继续道:“裁下的布料就拿来做衣袖，夏季的衣服袖子可以裁短一些，这样方便干活人也凉快；冬衣就剪长点，冷天了暖和。”

    “嗯。”林知在心里默默记下，夏短冬长，服饰以方便暖和为主。

    林母又拿出几块其他布匹的边角料递给林知:“咱们姑娘的衣服啊要复杂一些，不光要配有刺绣，还要贴上银饰，但便装不需要配银饰。你拿这几块布料当成刺绣用，分别放在袖口和衣领处。”

    林知理解林母的意思，她穿好针线，照着林母的样子先把衣服简单固定住。又照着林母的话先把衣领和袖口处缝好，最后才把整个衣服缝合起来。

    这里的苗衣需要添加刺绣的地方一共有三处，分别在衣领处，两边袖口处。这意味着，如果林知要做一件衣服，除了织布裁衣，她还需要准备好这三处的刺绣。

    这对于林知这个外来这无疑是最大的挑战。

    林母教林知怎么裁衣缝衣后便让林知自己慢慢摸索去了。她手里还有三件衣服未做完，田里的庄稼又到了收割时节，她需要赶紧把所有的衣服都先裁好。

    林知盘算了个大概，现在的她只要多花些时间学，裁衣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她不会女红。刚阿娘只是教她做便装，盛装对于她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临睡前，林知又从林母那拿了几块不用的边角布料回房间练手。

    微风在黑夜里吹着树叶，伴随着忽远忽近的狗吠声，林知摆弄着手上的布料，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高三时夜里奋斗的日子。

    说起来还真有些怀念呢。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四圆，从窗户看去，大大的月亮高高挂在树梢头。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林知心想。

    中秋节，团圆节，不论是在异世还是在这里，他们一家人始终没法团圆。

    林知抬头望着明月:“也不知道林知去了哪里？希望她平安顺遂。”

    是代替她去了异世？还是变成了孤魂野鬼无法回到自己的身子从而随处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