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瘦小子

    看着桌上已经取下镜片仅剩镜框的眼镜他有些难过，眼镜的镜片虽然可以再制作出来，但金依附在这眼镜上的感情却是非常浓厚的。

    连续加工赶制数个小时，两个镜片的浇筑模具已经完成。

    『终于完成了～明天就拿到玻璃匠那边吧。』

    他拖着十分疲惫的身体，一下瘫倒在床上，四肢大大地舒展开来，床垫十分柔软，视线和意识逐渐模糊。

    『抱歉...萨夫，我无法做到和你一样优秀。』

    他每次都会梦见回到伊格鲁诺的港口，看到萨夫面朝大海坐在栓船柱上，他嘴还说着一直在重复的话语。

    『是你的话一定能做到。』

    可每当金想上前再说些什么，他就会从梦中醒过来。

    这次也一样，睁开眼后便是有些熟悉的天花板，他房间内已经洒进了些许金灿的阳光，旁边的桌子上放着昨晚赶工制作好的浇筑模具和一堆未收拾进工具箱的轻型工具。

    在经历了昨天开心的晚宴之后，那希瓦的新学员们好好休息了一晚，今天便是他们第一天上课。

    这里是普鲁拉克王国引以为豪的六大学院之一，这六个学院在整片大陆上的名号可谓是家喻户晓。凡是能进入学院的就读的人不是王公贵族，就是拥有着过人的才能。

    在简单的介绍过后，学员们便迎来了第一堂课。

    穿着非常正式的西装，梳着银色直发的老师对cao场上的人群讲解着：

    『首先，我不要求你们现在就能直接观测和吸收魔力，但你们抓住那种感觉后我就会像赶鸭子一样疯狂地逼你们。

    然后是第一项训练，全力奔跑六百米能做到呼吸基本不混乱就算通过。』

    随着这句话落下，cao场上的学员之间刚刚还轻松的气氛瞬间凝固。

    『骗...骗人的吧？』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奥德奇拉教授。』

    学员们虽然表面上在抗议着，但他们内心清楚，在这学院内除了他们，基本每个人都能做到这样，所以纷纷在cao场上开始奔跑起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走上了跑道，而那个身影正是身为老师的奥德奇拉。

    『我会跟你们一起的，能跟在我身边不落下就可以提前开始下一项。』

    人与人之间的竞争，归根到底，还是心灵的竞争，只见莱克开始冲刺，逐渐开始跟上奥德奇拉的步伐。

    『不错，但是还差点——』

    奥德奇拉提高了速度，那速度已经不可以用人的速度来形容了。

    最终，莱克体力不支逐渐落后，步伐也渐渐慢下，可在跟奥德奇拉的竞争中，莱克发觉自己似乎已经不知不觉逐渐喜欢上这位矮个子老师的教学方式了。

    『好！今天上午就到这里。』

    毕竟新学员大都是孩子，所以基本跑不了多久就累倒了，但不乏有些休息片刻后又继续跟上的。

    其中最可怜的是金，他因身体原因一直跟在队伍的最后，难免他人的嘲讽。

    但下午的炼金术课堂他却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

    『首先，将五克锡条放入坩埚，切记是五克，一小条是一克。』

    说这话的是一个身穿藏青色的法袍，脸上有着大鼻子和单片眼镜的年老女士，她是炼金学教授玛卡里恩。

    现在她正在教导金和其他学员用小型坩埚加工迷你铜块。

    就在玛卡里恩讲着步骤的时候，金将五根锡条跟一旁的小铜块放在一起，然后伸手对它们使用了炼金咒语。

    随后铜块和锡条便分解成液体，最后逐渐重组成一块散发着光泽的青铜锭。

    『你在干什么？炼金咒语可不是这么早就能学会的。』

    玛卡里恩看着他熟练地运用炼金咒语完成课题，这么问道。

    『下课到我办公室来。』

    这是玛卡里恩教授下课前最后说过的，而这句话却深刻的印在金的脑子中，但他现在要去重新维修坏掉的眼镜，所以他带着准备好的镜片浇筑模具走出院门，来到赫拉特城角设备较为齐全的玻璃工坊。

    『所以我说那群家伙肯定不懂什么叫玻璃艺术。』

    从玻璃工坊内传出的抱怨声老远就传进他的耳朵。

    永远燃烧着的炉火和会自动鼓动的风箱，以及凭空被收集起来的玻璃碎屑，就算是不懂行的人一看都可以知道这间店是使用魔法来制作玻璃的。

    玻璃工坊的玻璃匠听到有人踏进了店门，赶紧在脏的发黑的围裙上抹了下手，假装无事发生一般。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金拿出浇筑用的模具和镂空的镜框，放到算是柜台的破旧桌子上。

    『听说你的玻璃是用魔法做的，所以可以请您帮我做一副可以自动修复的眼镜吗？』

    听到客户的要求，要制作一副这样的眼镜，对老板来说轻而易举，于是他从桌上拿起模具端详起来。

    『这种结构的模具我还是头回见，制作需要一段时间。没问题吧』

    金闻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老板也不想过问男孩儿是如何做出这样一个模具的，手上的工作只有做眼镜就好。

    玻璃匠打开炉门，将主要是沙子的混合物用容器装好后，用钢棒推入火炉中，炉内的温度在风箱鼓动下愈发高涨，最终容器内的混合物变为了液体。

    接着他将钢棒的头部伸入容器中取出被他们玻璃匠称为“滴料”的东西，随后取适量的滴料放入浇筑模具，合上顶部的盖子成型等待冷却。

    在老板干着这些事情的同时，金看见工坊内陈列的玻璃作品。

    架子上放着许多有纹着美丽花纹的玻璃瓶和成罐装着的精美玻璃珠。

    『老板，你经营这间店多长时间了？』

    他好奇地向正在工作的玻璃匠问。

    然而玻璃匠自己也记不清到底开了多长时间了，只能模糊回答。

    『大概二十几年吧？不过很长一段时间都干铁匠工作，那时做玻璃只是兴趣。』

    柜台前的孩子像是个问不完的话匣子，对着他问着玻璃上的问题，很快模具中玻璃便冷却好了。

    『冷却的时间比之前短了好多。』

    说罢，他将刚刚从模具中取出并未进行任何处理的玻璃片摔碎，但很快玻璃碎片又聚到一起变得跟制作完成时一样。

    『看样子附魔的效果已经出来了。』

    镜片的奥秘就藏于沙子的混合物之中，玻璃匠在那些混合物之中混入了修复魔咒，所以才能让镜片自动复原，但这魔咒仅仅只能用在这些小物件上面。

    紧接着经过繁杂处理步骤后，镜片便被装上了镜框。

    『费用一枚无翼龙币。』

    『模具和镜框是我拿来的，应该算便宜点吧？三枚小型龙币！』

    金打算砍价，可老板却守口如瓶。

    『别忘了镜片上附加的魔咒！它可贵了。你这样砍价我可要关门倒闭的。』

    见砍价无望金对老板便翻了翻白眼，将钱拍在桌上摇摇头后带着新眼镜走出店外。

    『欢迎下次光临~』

    他看着渐渐从西边逃走的太阳，朝城郊那希瓦的方向跑去，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刚刚和老板的交流中他的脑子里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能源革新。』

    这便是他想到的点子。目前，蒸汽提供的动力正在迅速发展，而产生蒸汽的方式是烧开水，但他却想到：假设蒸汽产生的方式不仅停留于烧开水，那是否有其他更高效的方法来产生动力。

    回到宿舍后，他便开始埋头研究，最终假设的方向定在了魔法上。

    『以某个魔法作为动力来源。』

    这便是他灵光一现飞快在纸上写下的内容。

    『萨夫，我似乎已经发现了。』

    书架上，一本名为《炼金理论与实践》的书的名字在似乎在闪耀着金色的光辉，而它的著作人上写着：萨夫威廉。

    而此时坐在办公室里的玛卡里恩正看着这本书著作人的名字陷入沉思。

    『果然，你还是这样做了吗？萨夫。』

    她的桌上放着许久之前萨夫从这儿毕业时留下的礼物，那是世界上第一个被凝练出的玛娜结晶，虽然跟现在产出的比起来工艺差太远了，但它里面包含着玛卡里恩教过最优秀班级的宝贵回忆。

    『嘭嘭嘭——』

    敲门声让她连忙将结晶收进柜子里。

    『咳咳~，请进。』

    『玛卡里恩老师。』

    金推开门进到办公室中。见自己叫的学员进来，她便直接开门见山：

    『明白我为什么找你了？』

    『知道。』

    『萨夫，他现在还好吧？』

    虽然金很不想说出这句话，但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他...已经去世了，在他应该享受最宝贵时光的时期。』

    听到如此回答，玛卡里恩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是吗。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以为我又回到了年轻时那些与孩子们嬉戏打闹的时光。』

    她用着沙哑的声音说着。

    『萨夫临走前有说什么吗？』

    『他说：我知道可能有些人会惦记我，但人只要自己活得出彩便好。』

    金上前用小小的手掌握住玛卡里恩已有些许皱纹和布满伤痕的双手。

    『玛卡里恩老师，这便是我作为他的继承者所要传达的。他靠近光，追逐光，成为光，但他却没做到散发光。而我要做到他未完成的事。』

    玛卡里恩抽出双手，从柜子里拿出刚刚藏好的玛娜结晶，塞到金的手中。

    『这是他的第一个杰作，希望它能启发你，鼓励你。』

    『好，我收下了。』

    此时的窗外已经一片寂静祥和，明月已高挂天空，虽然很多的事情早就被玛卡里恩遗失在身后，但她从未忘记过带来许多惊喜并超越众人，那名叫“萨夫威廉”的天才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