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甸人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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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令进入六月,天气突然变得酷热难耐。 朔日晨起,趁着日头还没有升上来,子芸姜便急急地叫起了自己的兄长,说是申氏府中正在cao练甸人献麦之礼,定要早早地过去凑个热闹。吕饴被她这一通搅扰,也颇有些哭笑不得,可一想到不少公族都要前去观礼,便顿时来了精神。 “初时我叫你去见小舅舅的时候,你还百般不愿意,如今怎就这么着急了?”吕氏家府在曲沃之东北,到申氏府中几乎要穿越整个曲沃。路途之上,吕饴闲来无趣,便想着打趣自己的meimei。见meimei嘟着嘴不愿答话,他就又问道:“小时候母亲把你教得天不怕地不怕,有多少公孙孺子都被你逗哭了,怎么如今长大了,反而羞涩起来了?” “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见兄长频频挑衅,子芸姜也毫不示弱:“难道非要像你跟今瑶jiejie那样才算吗?每天大庭广众之下就只顾着亲热了,却也不看看国人都是如何议论的!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我自亲热我的,他们爱怎么议论就怎么议论!”吕饴偏是满不在乎的样子:“难不成有了喜欢的人,还偏得藏着掖着不让人知晓?那还有什么意思?” “常言道,积毁销骨,众口铄金!”子芸姜反驳道:“你是图了快意了,可也得顾着今瑶jiejie的名声啊!” “我就是要宠着她惯着她!”吕饴颇有些得意:“就是要让全曲沃的人都知道,她是我喜欢的人,无论她想做什么,我都会由着她顺着她,让她一生都恣意畅快,不必受那诸般的约束!那些背地里说酸话的人,心里还指不定怎么羡慕呢!他们就是自己得不着,便生了嫉妒之心,以为随意诽谤几句我便能掉层皮吗?真是可笑!” “你是无所谓!”子芸姜将头靠在栏杆上,一路看着街市上的盛景,一边嘟囔道:“可今瑶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她总是要脸面的。现在图着新鲜倒也没什么,可天长日久的,每天出门都有人指指点点,想必也不会太好受!” “这你就不必担忧了,富氏舅舅已经答应我了!”吕饴满不在乎地说道:“只待他得了司空的职务,便允我上门下达求亲之礼,届时她就是我的良人,更是不必在意旁人的议论了。这也就是三两个月的事,你可瞧着吧!” “懒得跟你计较!” 两人正一前一后地拌着嘴,突然便听到南门外有紧密的锣声响起,过不多时,便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叫喊声:“涑水急递,路人闪避!” 子芸姜惊奇地站起身来,远远地瞧见城门口众人都纷纷避到两侧,紧接着城门中便出现了一辆竖着令旗的传车。车上站了两名甲士,一人目不转睛地拉着缰绳,另外一个则敲着锣鼓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涑水急递,路人闪避!” “这是发生什么急事了吗?”子芸姜懒懒地问道。 “我又如何知晓?”吕饴犹自愣愣地盯着那辆传车,待传车靠近了,忙招了招手喊道:“传车止步!” 驾车之人见有人招呼,忙放慢车速问道:“这位孺子有何事?” “看尊驾如此心急,可是发生了什么急事?”吕饴拱手问道。 “你是谁家孺子?”驾车之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气势汹汹地问道。 “在下不才,乃是吕氏家主!”吕饴不自觉地整了整衣襟。 “不曾听闻!”那御者说罢便驾车扬长而去。 “哼!”子芸姜不禁笑了起来:“丢人!还以为自己是谁呢?” 吕饴满以为对方会恭维自己一番,却不料得到如此回应,一时也有些尴尬:“真是不识好歹!” “你要说自己是吕氏的孺子还道罢了!”子芸姜依旧笑个不停:“偏要拿家主的身份出来摆谱,这下可吃了瘪了吧!” “你倒我为何要急着跟公族攀扯关系?”吕饴转头瞥了meimei一眼:“便是希望以后出门的时候人人都能尊你敬你,你道跟个没事人一般!” “母亲早跟你说过,德不配位,必受灾殃!”子芸姜用手扯着车顶垂下的珠串,漫不经心地说道:“她日日劝你要以修德为上,你却一句都听不进去,偏是喜欢四处巴结。可知人们敬不敬你,并不只在身份高低,若是德行不够,公族之中也难免会有受冷落之人。反是那异姓之臣,比如当年的赵公明、杜隰叔和太史辛董,他们的地位虽不堪与公族相提并论,却广受人们的敬重和爱戴,就连当年权势煊赫的公子万和公子瑾都自愧弗如。” “你懂什么?”吕饴回头剜了meimei一眼,显然是已经被激怒了:“东迁以来,异姓之臣在我晋国为官的何止百千,能受人敬重的毕竟也只有那区区几人!母亲既怨我不崇德行,又哪来的自信就认为我能跟他们比肩?我不过是一个凡常之人,自是不能及他们万一的,若是再不寻些捷径来……我却是没有meimei这般勇气了!” 眼看着兄长眼圈都已经红了,子芸姜总不好再激他,于是便懊恼地低着头看珠串落下的影子在蒲席上左右摇摆。在过十字街转向的时候,突然在街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时欢喜便惊叫起来:“那不是富氏兄长吗?想必今瑶jiejie也来了!”
听到今瑶的名字,吕饴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抬眼望去正见到富辰从车上跳了下来,跟申氏的阍人说话,却并未见到今瑶的身影,顿时便感到有些失落。富辰说话间听到街口有车马声传来,转头也看到了吕饴兄妹,于是便远远地招了招手。 “今瑶jiejie怎么没来呢?”待车子靠近了,子芸姜抢先问道:“这几日,我兄长可念得紧呢!” “嗨,她呀!这么热闹的事情,又岂能少得了她?”富辰笑着答道:“几日不见,子芸meimei的嘴也变得巧起来了!” “哼哼!”子芸姜嘟着嘴笑了笑,却没有答话,只转头看向自己的兄长。 “我原是跟她约好了的,他又岂能不来!”吕饴跳下了车,又回走了几步,伸手将meimei搀了下来,笑道:“你是不知道,平日里跟我在一块的时候,嘴可厉害着呢!就是见了小舅舅之后,也不知是怎么了,就突然变得文静起来。以前刚看她这样的时候,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说起来还真是,今瑶在家里也总和我拌嘴,倒是见了你以后……”子芸姜上前狠狠地在他手臂上拧了一下,疼得吕饴哇哇直叫,富辰在一旁看着喜乐,于是便讪讪地笑道:“有的时候我也险些不认识她了!说不得,女儿家都是这个样子吧!” “你们还有没有点正经了?”子芸姜突地拘谨了起来:“做兄长的难道都这么不自重吗?” 看着子芸姜突然羞红的脸,富辰和吕饴都有些莫名其妙,正纳罕间,突听到大门上有人说话:“两位既然都已经到了,却为什么不进门呢?”转头来看时,正是公孙枝拉着申生在门口相迎,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演礼的地方正在院落东北角月楼下的一处空地上,众人进去时,院中早就已经挤满了观望的人,甚而还有人为了观礼便利,竟然都爬到了树上。吕饴带着富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却总也看不到内中的情景,反是被人踩了好几脚。 正当他感到有些许无趣时,突听到有人唤着他的名字,四处张望了一番,却不得其所。末了抬起头来,才看到月楼上有人不断招手——却不知芸儿何时竟跟今瑶碰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