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拐出巷子后，我不知该往哪走，除了上下学那条路，我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周边的风景也不曾看过，我踌躇了一会，往左手边那个方向走去，之前在学校听过有同学说，这周围新建了一个公园，也不知道距离多远，找找看吧，我这么想着。

    我穿着不怎么合身的校服，破了的口子还没补，露出了校服里那层网状内衬，里面只套了一件单薄的秋衣，手缩在袖子里，我把拉链使劲往上拉了拉，汲取着一点温暖。三月底的天气还是有点冷的，说话间还能看到隐约的白气。道路两旁是店铺，各家都亮着灯，暖黄色的灯光看起来很有家的感觉，可是我无家可归。

    额头上突然感到一丝冰凉，我抬头看了看，下雨了。经过的人们有伞的撑开伞，没伞的急匆匆往家赶，或者找个屋檐下躲雨，都是陌生的面孔。有只小花狗路过了我的身边，店铺里面的人看到了抬手唤了唤它，它迈着小短腿往前跑去。朦胧烟雨，青砖黛瓦，这本是很美的景象，但是现在在我看来确是有点孤独，人群中，只有我显得格格不入。

    我继续往前走着，脑海里零碎的片段像雪片般不断涌来，汇成一幅幅画面，像是一部电影，我就是那个观影的人，在某一个人物闪过以后，画面被按了暂停键，我看着那个人的面孔，像是在我面前放大了几百倍一样，我开始回想起前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天第二节课下课，铃声响起后，同学们相继离开教室到cao场上做课间cao，我做为当天值日生留下收拾卫生。

    整个教室安静下来后，我起身走向我的目标，当我的手摸到那个粉色书包时，我的手在轻轻发颤，我警惕的看了一眼前后门，门是关着的，虽然知道这个时间大家都在cao场上，但还是免不了要确认一下。视线转回那个书包，我感觉口干舌燥，精神高度紧张，我手指僵硬地捏着拉链的尾端，小心翼翼拉开，怕被别人听到似的，我听见入耳的细微声音，仿佛我的人生也被拉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在内心最深处的地方，有了一个小小的罪恶发芽，也不知道结出来的果实是什么颜色，有没有毒。

    书包的主人我已经观察了一段时间，我坐在距离她身后两个位置的斜后方，白皙的脸颊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很明朗，马尾梳的干净利落，她的鞋子都很漂亮，而且总是干干净净的，她刚背着新书包来学校那天，我还记得她骄傲的说这是爸爸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上面有几个憨态可掬的卡通形象，底下是一串英文字母，我不认识。

    我知道她放钱的位置，在书包第二层的夹层，我曾经看到过她在上午课程结束后，从夹层里拿出钱，和别的同学一起相约去买饭，她人缘很好，身边从来不缺朋友，我很羡慕她，但是今天这件事后，我对她的只有憎恶。

    我拉开夹层，看到了钱，里面有一张五十元，一张十元，和两张一元的，我犹豫了一会，拿走了那两张一元的，折起来放进我的校服口袋里，然后迅速整理好她的书包，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喝了一大杯水，想当成什么时候也没发生过那样自然，可是我加快的心跳声在提醒我，这是不可能的。

    过了五分钟，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说笑着进来，我假装在看书，他们进门的时候我也没抬头，很快，我看到了粉色书包同学的身影，她和她同桌一起回到了座位上，交头接耳的说着悄悄话。她没有去翻书包，我稍稍安心了一些。

    上课铃声响起，体育老师进来说了几句注意事项，让班长带几个人去器材室领用具，其余人去室内体育馆等着。这节课要学投篮，也不知道是我心思不在这还是天生就没有运动细胞，投了五次都没中，周围传来了笑声，我捡回了球，窘迫的站在一旁，我没法集中注意力，脑袋里全在想那件事情。有人笑着从我手中把球接走，我抬头看了看来人，心跳漏了一拍，她背对着众人，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轻蔑，转瞬即逝。

    体育课结束前十分钟，我跟老师说我肚子疼想要去卫生间，体育馆的卫生间正在维修，我趁机跑回了一趟教室，教室在体育馆旁边的那栋楼的二楼，教室里没有人，我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走到了粉色书包那，我打定了主意。

    直到第四节课下课，到中午了，要去买饭的时候，我听到“啊”的一声响起，有人说了句“我的钱少了。”我抬头看了看，是那个有粉色书包的同学，她周围凑过去几个同学，大家七嘴八舌说着。

    “你是不是记错了？”其中一个男同学说到。

    “不可能，我早上走的时候放进去了，一共六十二块钱，不可能错。”她提高了一点声调，听到她这么肯定的语气，周围的同学面面相觑。

    “该不会是让谁偷走了吧？”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道。

    “要不还是去找老师吧，让老师查。”她同桌义正言辞的说。

    她们结伴一起去了办公室，我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有哪个动作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件事在教室中迅速传开，同学们交头接耳的讨论刚才的事情。我想我的脸色一定不好看，缩在袖子里的手汗津津的，有点发懵，同桌问我怎么看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有人偷钱，我回答道“怎么会呢？”这也是此刻我心中的想法，就只有这一句话不停的重复着。

    老师很快来到教室，同学们纷纷回到座位上坐好，讨论终止。虽然两块钱不多，但如果真是偷盗，那行为就太严重了。老师在讲台上看着下面的同学，严肃的说道：

    “我希望有同学可以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向被偷的同学道歉，老师愿意从中调和，既往不咎。”底下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要不这样吧，每个人准备一张纸，上面写是否做过这件事情，用手盖住，我下去看”

    老师想出了一个又能查到是谁做的，又不伤害自尊心的办法。

    教室里发出了翻动本子的声音，大家埋头写着，老师慢慢地经过每一个同学的身边，每个座位旁停留两秒钟再往前走，很快就到我了，我放下笔，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慢慢抬起手，留出了仅有老师能看到的空间，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