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鲜花与牛粪

    霍娉婷埋头整理工作文件，装做没有看见同事们的表情。刚才古言送她到门口，同事们可都瞧见了，一个个暧昧地冲她挤眉弄眼。她还没从“婷婷”的震惊中回过神，脑子里回响着古言那句“结婚对象”，心里面乱糟糟的。

    走廊里，古言正沉声对白洛说：“我昨天去出事地点看过，现场很干净。”事实上现场还残留各种破坏痕迹，变形的护栏、损毁的车体、没有燃尽的树身……古言说的干净，指的是没有怨气或者灵力残留。

    白洛骄傲地挺胸，分外得意：“那是自然，我特意清理过的。”开玩笑，万一引来别的东西怎么办？她的舒坦日子还没过够呢，可不想节外生枝。

    古言对她的能力不予置否，直接问道：“你当时在现场，瞧见了什么？事情如何发生的？”

    事关霍娉婷的安危，白洛倒也没有隐瞒，照实回答说：“你昨天送的花上沾有灵力，霍娉婷拿着花，引来怨灵的注意，附到轿车司机身上。我当时离得远，差点来不及，幸好霍娉婷躲了过去。随后轿车发生爆炸，怨灵趁乱逃走了。”

    古言皱起眉，心中疑问变得更大：“怨灵从哪儿来的？”事发地点是闹市区，行人往来，阳气极重，绝非怨灵的形成地，只可能是别处过来的。问题是，怨灵为何要来这里？

    白洛摇头，表示没看见：“像是突然出现的，提前没有任何征兆。”

    问完具体情况，古言不再耽搁，很快离开。依白洛的判断，怨灵是被他无意间泄露的灵力吸引。霍娉婷遇险，或许跟他的身份有些关系。他需要尽快查证一些事情。

    白洛没有半句挽留的话，也没问他去哪里，返身回到公司。旁边的位置上，霍娉婷一脸纠结，神色变来变去。白洛见状觉得十分好玩，存心多逗逗她，便笑眯眯地凑过去，伸手圈住她的脖子：“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霍娉婷吓得一震，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被白洛用力摁回去，呲着牙威胁：“赶紧从实招来！”

    “招什么？”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洛回过头，看见顶头上司站在那里，一副皮笑rou不笑的表情。她迅速换上一副乖巧模样，态度热情到谄媚：“马主管好。”

    马主管从鼻子里哼地一声，昂着下巴教训：“上班时间好好工作，不得开小差，不许窃窃私语，影响公司形象。”

    白洛使劲点头，虚心受教：“是是，马主管教育得是，以后一定注意。马主管今天越发漂亮了。”

    不愧是八面玲珑的白洛，马主管被她三言两语哄得心头舒坦，装模作样又教训两句，过足了训话的瘾，最后背着双手慢悠悠地走开，留给众人一个傲慢的背影。

    瞧着背影消失在门口，白洛刷地变了脸，一脸的不屑：“呸！不过个小主管而已，还真拿自个儿当根葱了！”说完重新凑到霍娉婷面前：“来，继续，说说你这块牛粪怎么勾搭到鲜花的。”

    霍娉婷瞧着她的做派，哭笑不得，啐她道：“真亏你夸得出口！两面三刀的家伙，一边儿去，别烦我。”

    白洛挨了骂也不恼，依旧赖在她旁边，兴致高昂地怂恿她：“别这么小气嘛，说一说又不会死。”

    霍娉婷深知她磨人的功力，拿她实在没办法，瞥了一眼周围，示意她注意场合。

    白洛眼珠子一转，改口利诱：“下班后蛮记，我请。”

    想到蛮记私房菜的味道，霍娉婷吞了吞口水，毫不犹豫地抛开矜持，飞快地点头答应，生怕她反悔。两人一下班直奔蛮记，完全忘了古言交待过，他要接霍娉婷下班。于是等古言过来，办公室内早就人去楼空，影子都没捞着半片。

    蛮记私房菜有三大特色：一是美味，好吃得能让你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二是昂贵，一道菜的价格能抵霍娉婷一周的薪水；三是大牌，用餐需要提前预订，还不一定吃得上，得看大厨心情。在这里，一顿饭排队排三个月都不算稀罕事。放眼整座省城，也只有八面玲珑的白洛才有这个本事，任何时候想吃就吃。

    一小碗开胃白玉汤下肚，挟两筷嫩滑味鲜的清蒸鱼，尝一块肥而不腻的东坡rou，再咬一口酥脆的黄金小排，吞个皮薄馅多的水晶虾饺，霍娉婷觉得，人生最美满的瞬间不过如此。

    她专心致志地跟美食奋斗，倒没有注意到，对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白洛挟的却是配菜用的胡萝卜。

    当然，美食是有代价的。霍娉婷很没有骨气地接受收买，从不靠谱的相亲说起，说到主动寻上门的古言，以及突如其来的订婚。迟钝的她还没有意识到，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向老妈确认过古言的身份，坚信不移地相信他是老妈的合伙人。

    倒是旁听的白洛神色微妙：“他向你提过族人？”入世的妖族并不少见，有修行的，有报恩的，还有消遣的，基本上都是伪装成孤家寡人，绝口不会提起家族，以免节外生枝。莫非狐族的老家伙们已经闲到这种地步，打算集体来人间凑热闹？

    抓不住重点的霍娉婷还在抱怨：“对啊，一群闲到无聊的家伙。”她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哎呀，古言说下班来接我，我们直接奔这里，居然忘了跟他打招呼。”

    正说着，耳边听到熟悉沉稳的嗓音：“原来你还记得。”

    不知道古言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寻到蛮记。他无视对面的白洛，径自拉开椅子，非常自觉地坐到霍娉婷身边，看了看她面前的碟子，温和的语气中添了两分责备：“还以为你遇到危险，倒叫我白担心一场。”

    霍娉婷有些不好意思：“抱歉。”

    古言摸摸她的脑袋，十分大度地原谅她：“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突如其来的亲昵令霍娉婷很不适应，一口虾饺噎在喉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要躲，赶紧拗着脖子移开。古言的手僵在半空，神色有些受伤，哀怨地看着她。对面的白洛瞪着眼，表情诡异，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餐厅上的气氛顿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