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情义生死(五)夜雪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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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青藏高原以南,古称葱岭,葱岭之南,昆仑山麓,有一女子国度,其国四面环堵,皆为高山雪岭,山中有国,即名女国。 女国东接吐谷浑,南毗天竺,西接大月氏,北隔于阗,其地险要,易守难攻。大川流经国内,雪山之下,盔刻无数河谷,往来流经,原野繁茂,人称塞上江南。国人因地制宜,畜野放牧而牛马成群;开矿炼砂而珠宝无数,是以天下客商,虽隔万里之途,不厌其烦,慕其名利商机,纷至沓来。 国中以男子为兵、为农、为工、为奴,专事辛劳,地位微贱,而以女子为士、商、政、吏,做家国之主,掌军国机要。女中有一贵族,世姓苏毗,传位百余年,世代作国王,人称女王。女王居雪山之下,国之正中,四面环河,四河正中,又设有九层之楼,名曰耳烛共提,意为雪凰阁。阁之内外,纯以巨石垒嵌,一层为朝堂,主参赞国事,二至八楼为七级宗庙,主祭祖行巫,九楼为王宫寝殿,后宫所在,王室中人居住于此。 这三阶九层阁,从下至上,楼宇由小到大,呈倒锥形样貌矗立。只因女国人重视传承,从雪凰阁中便可见其一斑:朝堂虽小,诞生历代国君,历代国君在***卫现任国君。 这一夜,风雪交加,遮蔽了苍穹皓月,雪片匝地,发出窸窸窣窣之声。国民都已醉入梦乡,河谷上下,偶尔听到一两声骏马夜嘶,除此之外,寂然无声。 女王独倚石栏,远眺东方,怔怔出神,一座大雪山,却阻隔了她的目光。她长叹一声,手指紧攥,照石栏上一拍,发出咚的一声打响,也打得拳头又冷又痛。她眼中泛起泪光,抚脸抽泣两声,取过一根乌云长鞭,右手一甩,呜呜呜,荡开鞭子,在空中划三个圆,蓦地交到左手,也是一般舞动。她越舞越快,罩住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突然轻喝一声,鞭子勾住石栏,身子一飘,人已从九楼缒下。 女王一手扳住石栏,一手紧甩长鞭,每一动,恰好圈住下一层石栏,便这般甩荡,一气呵成,自九楼轻飘飘落地。踏在雪地上,只觉松软柔嫩,汩汩有声,她凄惨一笑,鞭子向四周扫去,在雪地划出一个大圆,激得雪花飞舞。女王抖鞭点雪,有如落叶穿花,每一击恰好点落一片,她出手快速无比,雪花下落之瞬,尽数缠抱在乌云鞭上。 女王忽而仰天长啸,鞭子跟声而动,在上空盘旋起来,似乎要卷落天上的乌云。但见鞭力所及之处,落雪随风,雪越下越大,鞭阵之中,雪花也越聚越拢,慢慢卷成一团雪柱。她趁势收鞭,左手托住雪柱,呷上一口,微微一笑,轻声道:“还好,有你作伴。” 高楼上忽然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母亲,你在说我吗?”这话如同黄莺出谷,落雪一惊,昏昏欲睡的马儿为之嘶蹄起来。 女王道:“雪儿,这么晚了还不睡?” 少女更大声了:“那你又为甚么还不睡?” 女王笑道:“我……我练练功,是我不好,吵醒了你。” 少女道:“不,一更风,一更雪,我在听它们,才不愿入睡。” 女王道:“那你等我,我马上上来。” 少女喜道:“我来找你。” 女王方欲制止,那叫雪儿的公主,径从九层楼步步缒下,与她如出一辙,似乎身手还更佳。公主将鞭一卷,“嘿”的一声,打落两道雪花,伸手撮了一点,放入口中,细细一含,笑道:“好甜呀妈!”仿佛尝到了人间至味。 女王向她走来,嗔怪道:“你这孩子,一会儿母亲一会儿妈,向来没个定性,以后谁跟了你呀,恐怕转手就给你抛了。” 公主咯咯好笑,雪白的牙齿,大大的笑容,一副天真烂漫之貌,笑道:“女儿现在才十七,谁也不爱就爱你,以后谁嫁给我,又由得他,总是我现在一个都无主。” 女王道:“也都怪我,给你请了汉地先生,教你读书习文,现在有自家心思了,当然看不上本国的乡野蛮夫了。”借雪光打量自己的女儿,见她已长大了不少,身段高挑,正是貌美如花的年纪,偏又生得姝绝无双,肌肤胜雪: 一对柳叶眉如新月,恰到好处,双目流水,灿烂横波,丰隆小口上,尽聚万种风情,鼻梁高挺,三分妩媚,另有七分英气。一张脸蛋似方似圆,不与俗同,雍容华贵之气,跃然而出,当真是无物可比,自成一格。 公主笑道:“谁让我妈自己便看不上本国男子呢。”话音方落,忽见离她三尺外的女王眉头微皱,眼中泛起一丝泪光,赶忙握住她的手,说道:“妈,是我不好,我又说错话了。” 女王摆手道:“雪儿,我不怪你,要怪就怪你父亲,呸,那负心汉,是他弃了我们娘俩,我咒他不得好死……”啪的一声,雪花迸溅,一鞭打在地上,落下一道深痕。 公主凄然道:“我爹他见过我吗?” 女王道:“你还在我腹中,他便逃了出去,也像我们下楼一样。” 公主道:“那你为什么不拦阻他?” 女王道:“他恨我,他要离开,我又有甚么法子?”话虽如此,目光中却透出悔恨之意。 公主心知女国男人卑贱,女子做主,听她母亲说,她这异域来的父亲,自做了女王的丈夫,心神不自在,一日气不过,便远走高飞,莫知所踪。 公主道:“昆仑派的两位师父说,你教给我的扶摇挥云鞭法,是爹爹先教给你的。” 女王将鞭卷起,放入手中,顿了顿道:“不,这鞭法实际……实际是我与他共创的。” 公主抓住母亲一只手,在掌心上轻画,说道:“嗯,你爱他,想他,念他,多于恨他,对不对?” 女王怔住了,轻哼一声,道:“我们回去吧。”只一句,又有了女王号令天下的威仪。此时,二人在雪中站立许久,不觉发丝如银,身披雪裳。 公主握住她不放,道:“淳于琼先生曾说过,孔子曰‘回也见新,交臂非故’,意思是孔夫子告诉他的弟子颜回,要他明白世事沧桑,时时变化,如同两个朋友,即便擦肩而过这一瞬,一切也都变了。母亲,世上大抵没有不变之事,你与他的恨,这么些年过去,恐怕只有想念而已……” 女王挣脱她的手,冷冷道:“大人的事,你小孩子根本不懂,念了几卷经书,便要来教训你娘么?” 公主连连摇头,说道:“不是的,我也想他……他是我爹,我从没见过……我恨不得杀了他,但见你难受,又想带他回来,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不是很好么?”
女王见她一脸无辜与难受,更是悲伤无已,泪眼婆娑地道:“好孩子,他是生是死,没人知晓,我们注定孤苦,这么些年,娘也习惯了。”说话间,不经意地向东方望去,这一举动,公主收在眼底。 公主道:“我偏不要,我已学会了‘消魂三指’,二位师父也允我出师,娘,你坦白告诉我,他是不是在梁国?”她见母亲望向东方,便猜是大梁。 女王边道:“是……”趁公主惊诧之际,伸指袭击,点中她背脊大椎xue,公主瞬时软瘫下来,女王就势卷鞭,将她从头到脚束缚住。 公主惊道:“妈,你干甚么?快放了我。” 女王道:“孩子,看来你还不能出师。都怪你太聪明,一猜就中,为了你好,为娘的不能让你出去,往后几天乖乖听话吧,等你恨透了他,忘记了他,我再放你出来。”蓦地里吹个哨子,雪凰阁一楼大门打开,涌出七八名侍女,各各对女王打躬,立在一边。 女王朗声道:“将公主关进御马院,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放行。”众侍女皆是一惊,但碍于女王威仪,谁也不敢高声半句。 公主泪落雪地,哭道:“娘,你半夜不眠,雪中舞鞭,便是想他,既然知道他在哪儿,寻回来不好吗?” 女王坚定道:“不要再说了,这其中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此去御马院,令你吃吃苦头,待你忍受不住,便要跟娘求饶,打消了那念头。” 公主道:“我不打消念头,我一定要将我爹带回来,你等着。”泪湿眼眶,语气却甚坚毅。 女王把手一招,侍女们得令,抬起公主便走,公主挣扎无法,大骂侍女,一个侍女道:“千雪公主,女王命令,谁敢违逆,须怪不得我们无情,走!”前面三人在前提灯引路,四人扛着公主,向北而去,过了一条河,但见河谷对岸,水草丰满处,一块缓坡,雪白晶莹。缓坡之东,皑皑白雪覆盖住数十百座木屋,呈环形排,显是一座大寨。 寨门口与塔楼上,各有男兵,全副武装戒备,见女众到来,各各伏地跪下,恭敬无二。众人绕了进去,但见两边是成山堆积的草料,巡逻兵士来来往往,不敢懈怠。再往里去,泥土夹杂淡淡的草味,浓郁的马粪味与清冷的雪气,飘荡而来,又渐闻呜呜咽咽的马鸣声,在耳边萧然不绝。千雪公主知道,此处便是御马院了,她长年来此游玩,不料今日却是迫不得已,然而她神色中并没有惊恐难过。 侍女们将公主抬进一座最大的木屋,其外设有马厩,上百匹宝马分布两边,各有一长条马槽可供饮食,混杂的气味便从其中传来。公主进了木屋,众侍女将她长鞭解了,手脚铐住,打个躬,一人道:“公主万安,属下们告退了。” 千雪公主哼道:“快滚快滚。”她在心中寻思:“我原本还怕走不出大山便要冻死饿死,眼下饮食在侧,骏马在外,何愁不能?”不禁心下欢喜,准备逃之夭夭,定要上南梁寻她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