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舟六

    吃饱喝足后，陈瑞带着姐妹二人来到了储藏石料的地方，六子的尸体还在那里，陈瑞知道姐妹二人见过这个小厮，她们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站在楼梯口，陈瑞面色严肃用手势和他仅掌握的一些语言和映青黛沟通了下面的情况。

    “姐，陈瑞是什么意思？”

    “她说下面有一具尸体，他昨晚就发现了，想要我们去看一下。”映青黛向meimei解释道，脸色有些难看。

    “尸体！那我们不要下去了吧，反正吃喝都在上面，等我们到了华阳城直接下船就是了。”映半夏害怕的说道。

    “不行，现在是夏季，这样的温度下，尸体不出两天便会腐烂发臭，那时候船上就没法再呆人了，而我们从这里到华阳城，起码还要三日。”映青黛也不想下去，但是不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映青黛用帕子捂住口鼻，又给了meimei和陈瑞各一条帕子，这才冲陈瑞点了点头。

    陈瑞率先走下船舱，二人紧跟在后面。

    来到尸体旁，陈瑞掀开了掩盖尸体的麻布，露出了六子充满惊恐的脸。

    “是六子！”映半夏喊道。

    “这是我们在雷鸣渡的茶摊遇到的一个小跑堂。他怎会死在这里？”映青黛皱着眉头。

    “jiejie你还记得六子说，如果我们走了舟老大会打死他吗？”映半夏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无法接受昨天还笑着叫自己jiejie的小男孩，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映青黛目光闪烁，如果真的像meimei说的这样，那么她姐妹二人就成了间接害死六子的凶手了，这让映青黛的心里有些难以接受。

    仔细想来，当时六子是笑着说的，可见这只是句玩笑话，舟老大将他从小捡来，照顾长大，断不可能就因为这点小事就痛下杀手，最多不过责骂几句，踢上几脚罢了。

    陈瑞继续解开麻布，露出六子胸口深紫色的掌印。然后比划着他推测的死因，六子应当是被人一掌打中胸口，然后横飞过来撞在了石料上，脊骨断裂，但真正的死因应该是胸口的肋骨，刺破了脏器而亡。

    “他的意思是说六子是被人一掌打死的。”映青黛言简意赅，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寒霜。

    “一掌打死，掌法……是卢公子做的！那两个护卫使用兵器的！”映半夏说道。

    “你跟我想的一样，不过卢公子已经死了，就算他有护身法器，不被起爆符炸死，也会死在他自己下的毒里。”映青黛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只可惜了六子，昨天傍晚他还和我说，马上舟五就会带他去华阳城，如果我们没有去渡口的话……”

    悲伤的情绪在蔓延，三人谁也没有说话。

    映半夏提议要将六子带到华阳城去，找一处好的地方埋葬，映青黛拒绝了，先不说三人现在自身难保，就以现在的天气来说根本不可能做到。

    傍晚时分，停在油菜地旁的运船缓缓出发，三人将六子埋在了这片油菜地中，映半夏找了块木板，映青黛在上面写上六子之墓。

    运船上，二女坐在三层看着夕阳沉默不语，就连一向活泼的映半夏也没有说话。

    陈瑞见惯了生死，不太理解二女的情绪，这会儿正在船舱里面翻找着可以用的东西，先是找了一套衣服给自己换上。船员舱和放着兽皮的船舱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陈瑞找到了船老大舟五的船舱，船舱里面比较杂乱，大多是一些没用的生活物品。

    翻找了许久，最后陈瑞在舟五的床下找到了一个绸缎包。

    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封书信，书信下面是几本崭新的书籍，散发着阵阵油墨的清香，陈瑞看不懂上面的字，又在屋里搜索一番，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拿着布包上了三层。

    听到楼梯上的动静，姐妹二人回过头来，陈瑞将布包解开放在桌上，映青黛率先拿起了书信，看到上面的内容，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

    书信上面印着红色的封泥，封上盖着舟五的印章，更重要的是书信封面上的四个大字。

    《六子亲启》

    “jiejie，这里面的都是启蒙读物。《对相四言》、《千字文》、《九州异志》”映半夏将书本放下说道：“为什么舟五那里会有启蒙读物？还是全新的？”

    “我想这些应该是要给六子的。”映青黛的声音十分平静，听不出喜悲，将书信封面给meimei看了看，映半夏看着封面上的六子亲启，陷入了沉默。

    （舟老大说要送我去华阳城私塾读书啦。）

    （jiejie们也是要去华阳城吗？坐舟老大的船的话我们顺路哎）

    （jiejie们都认识字吗？）

    昨天六子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要打开吗？”映半夏问道。

    映青黛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陈瑞，这个时候她更希望能有人替她做出决定。见陈瑞点头，映青黛不再犹豫，打开了书信，信上面的字迹十分娟秀。

    《致这位朋友，我想以六子猴急的性格，得到这封书信必然会迫不及待的找人帮忙读出信上的内容，还请朋友帮个忙，我希望有一天六子能自己认识书信上面的字，切勿将下面的内容读与他听。

    雷鸣渡船头舟五拜谢。

    直到这里，映青黛读书信的声音有些颤抖。

    六子，自己识字的感觉如何，你虽非我亲生，但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将你视若己出，之所以不让你跟着我跑船，是希望你以后能好好读书，将来考取个功名，我舟五在船上待了一辈子，吃尽了跑船的苦，本想着早几年就送你去私塾上学的，但前些年遭了难，你还记得舟四伯伯吗？就是那个每次猎户来卖rou，都悄悄切下一块，煮给咱爷俩吃的那个糟老头子，其实我们舟姓都是捡来的孩子，你应当是不记得了，这是十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你才五岁，本来我和舟四商量着，那年就把你送到私塾去，可惜后来舟四大哥在运船上受了伤，花了整整三十两银子也没治好，可怜我那老哥，临死都在后悔，早知道治不好，还不如拿这笔银子送你去私塾。

    这十年来，我每次出船都不带你，一方面是不想让你接触跑船，另一方面也是当年给舟四大哥治病，欠了不少银子，怕债主找上来伤了你。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听说能考个功名在身的话，一年的俸禄就能有个几百两银子，不像我跟你四伯，劳苦了大半辈子才攒下来的几十两钱，一场大病全没了，既然你识了字，就不要再回来了，雷鸣渡不是个好去处，你是我舟五唯一的希望了，用功读书，考个功名，别在船上像无根浮萍似的晃荡一生了。

    就说这么多了，等你考上功》

    书信到这里就截止了，好像还有话没有说完，但是信封里确实只有这一张纸，映青黛将信纸翻过来，背面果然还有字。

    这次的字迹十分潦草难认，还有几次的涂改，姐妹两人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才明白纸上面的内容。

    《这捉刀抠门的紧，多一张纸，哪怕只写一个字都要多收二钱银子，六子，好好考个功名让老子也风光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