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嘉年华（中）
两个半小时后，流光城中心广场，嘉年华报名处。 “姓名？”接待员向我问。 “林明言。” 不待她问，顾心柔已经抢先答道：“顾心柔。” 接待员听到这个名字，眼睛稍微睁大了一点，但也没说什么，默默在纸上写着什么。我看到那是姓名的一栏，上面有我们两人的名字。我的名字她倒是迟疑了一会，但因为都是好猜的字很快就写上了，至于写顾心柔的名字时则一点都不迟疑。在镇子里，她还算十分有名的。 “团队名字？”接待员又问。 这……来的突然我也没去想这么一出。一定要吗？我刚想如此去问，随即又想到这就是个蠢问题。接待员见我面露难色，淡淡道：“没想好的话想好了再过来说就行，眼下无人我可以等着。”我如蒙大赦，赶紧拉着顾心柔到一旁去。 “团队名字么……”她叉着腰想了会，“寻宝之令如何？”我看着她的脸思考了会，然后笑了出来：“还真像你……” “怎么了？不好？”她依然叉着腰，眼看就要发作。 “可以可以，随你，反正这个团队名明天过后就没用了吧。” 顾心柔略翻了翻白眼，道：“那不就行了，去说吧。” 我迈步回身到台位前，说完那四个字后，接待员一通龙飞凤舞又把一些日期和参与项目之类的信息补充完，然后淡淡道：“好了，可以了，明早八点开始第一场鉴宝比赛。”比赛顺序如下安排：驳论、建筑、鉴宝，然后才是战斗，毕竟战斗伤了之后可能会影响其他项目，这样也正好。 这时顾心柔也凑了过来，这时便听到接待员继续道：“虽然你们是流光镇本地的，但是我还是告诉你们，外来者大多都住在那边的旅馆群里，你们要打探的话可以随意。”说完抬手向着城镇广场东北角的几栋旅馆指了指。我正疑惑她怎么知道我们来历时，转头就看到顾心柔藏不住想法的脸上有些得意的神色。估计是那接待员知道她情报商人的名头，她确实在镇子里挺有名的，一半是行事一半是样貌。 我摇头笑了笑，道：“现在离午饭还有些时间，怎么打算？” “今天要向主办方申请建筑比赛的材料吧，我们去那边打探打探。”顾心柔努努嘴，示意另一边的一个柜台，上面一个牌子写着“建筑材料申请”。 登记人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哥，见到顾心柔跟着我走过来，脸上欣喜对她挥手道：“心柔姐！” 我偏了偏脑袋，眼神里的意思非常明白：你认识这货？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我的眼神，也是回应了那小哥的呼唤。见到顾心柔并不说话，而只是点了点头，依然乖巧地跟在我后方。对方也转向我问道：“你们……是一个队伍的？” “队伍寻宝之令队长，林明言。”我淡淡道。听到我是队长后，小哥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忿，道：“心柔姐，这货靠谱吗？你这一回来兴致了，参赛可不能被他连累啊。” 顾心柔对对方浅浅一笑，但眼神中有着不耐，道：“没事，我信得过他。”看对方的眼神在顾心柔身上不断扫动，我大概明白了点什么，依旧是淡淡道：“小哥名号？” “尘行。”他颇为不耐地扫了我一眼，随即又转向顾心柔，“心柔姐是来领材料了？想在比赛上建什么？材料我一定包了。” “不不不，”顾心柔摆摆手指指我，“论建筑的话是他做主。” “哦，那来登记一下队伍吧。”对方好像一下没了兴致，语气静了下来。我拿起笔龙飞凤舞一番，然后道：“今天日落前来领材料都没问题是吧？” “是。” “那好，心柔我们走。”我带着顾心柔往另一边写着“试建区”的区域走去，至于那家伙，完全被我抛在了脑后，反正顾心柔跟城镇中不少人都认识，我也不可能一个一个记全了。 顾名思义，这一片地方是给建筑比赛报了名的选手们使用的。毕竟有的人为博评委眼球，设计的样式会新奇不少，但又不能确保实际上建出来了给人什么印象。于是他们就会来到这里，用箱子里存有的各色羊毛块作标记，把建筑预想的形状建出来。我倒不是来建东西的，还在预想细节的我，打算走与一般人不同的路子获胜。 不太想要尝试的我，开始打量起了周围其他人的建筑。只见有的人用绿色黑色的羊毛，搭出了一只苦力怕，看上去栩栩如生仿佛马上就要爆炸一般；有的人则用羊毛，搭出了一只跳跃在半空中，射出一发箭矢的骷髅；有的人则是用暗色搭配出了一个术士小屋，看起来阴森恐怖；有的人则用亮色搭配出了奇幻风，建了一个看样子是糖果屋的建筑。但是无一例外，所有人的建筑都尽可能地建的大些，以为正式比赛时增加内饰增分而做准备。 见我半晌只是打量别人的建筑而不动手，顾心柔凑近了问道：“不露一手？” “不露，如果你想让我赢的话。”我微笑着道。 她走到我的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走近两步又把脸几近贴到我的脸上。感受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气，和细微的吐息，我脸上的笑容不禁亮了几分。哪知道顾心柔伸过右手来，便在我的左手上狠狠拧了一把。 “哎！”我叫道，“你干嘛？” “笑啥？”她的语气有些不善。 “没啥，就是你一个小美女整天贴着我，我觉得挺自豪的。”我忍不住贫嘴了一句，随即而来的就是对方眼神狠狠地一剐。从美女两个字上来说，顾心柔倒是可以搭得上，不过我估计“小”这个字扎到她了。 “我只比你小一岁好不好，小什么小？”颇有些不满的语气。我二十岁她比我小一岁，不过在身材这件事上嘛……啧，我最好不要想了，免得脱口而出又被拧了。所以年龄方面的问题对她来说都比较敏感，作为男生我倒反而觉得没什么，小就小嘛。 “好好好大美女，不开玩笑了，我说刚刚那是我自信的微笑你信吗？” 没想到顾心柔想都不想就笑吟吟地应道：“我信，我们明言大学究肯定能赢。” 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淡淡道：“我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不过到时候再说吧。” “嘁，卖关子。”顾心柔扁起了嘴，转过身去看其他更远处的建筑了。 有的时候，大的并不一定好。 试建区里有不少插着空白牌的空位，只要用墨笔一勾写上队伍名就可以使用。但我并没有急着去勾画牌位，只是带着顾心柔到处在试建区里转上几圈，仔仔细细把每一个队伍的建筑都观赏了一遍。我们这样只看不建的做法，也吸引了一些好事队伍的注意。我在某些稍有水平的建筑前驻步时间长了，他们就窃窃私语着，不用听我也知道，肯定是说什么怕我们剽窃创意之类的话。我也不甚在意，反正我本来就没有这种想法，也没有看到堪称对手的队伍。这么转几圈下来，时候也近了正午，巧的是，我正好听到一声“咕~”的声音。声音是从身旁传来的，我不禁偏头瞥了眼顾心柔，哪知回应我的是恶狠狠的眼神攻击。 “饿了？”我没有显出任何笑意，因为我知道那样肯定会被拧。 “嗯，清早五点吃的早餐。” “那先吃饭吧，睡个午觉下午再说。” 正当我们迈步要往美食街方向走的时候，一个彪形大汉却是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上下打量这大汉一番，得出了一个结论：虽然他看起来虎背熊腰的，但是真要打起来还真不一定干得过顾心柔。她那怪力简直就是天生的战士，看起来虽说柔弱，但是持双手大剑战斗一番下来气都不带喘的。当然看他的面色有问询之色，应该不会干什么。 于是我道：“阁下是？” 对方并没有理会我，而是向着顾心柔问道：“这就是你找来帮忙的小子？” “是，你又要向你老大汇报了？”顾心柔语气有些不耐烦道。我心下明白，原来这家伙也是那团伙的成员之一。 “就这么个小子，不值得我虎爷汇报。”对方露出满口的大黄牙笑笑道，这名字倒是也真配他的外形。 “那你挡道作甚？”我淡然道，丝毫不因对方的轻蔑态度而恼。 “只是想来提醒你，不准以剽窃创意的方法赢。”虎爷狞笑道。 “我们哪里有！你欺人……”眼见顾心柔就要发作，我赶忙给她使了个眼色，道：“作为队长，我当然不会用这种卑鄙手段赢。” “你小子？队长？呵，你有没有用虎爷怎么知道？” “到时见真章，镇子里都是你们的眼线吧，比赛时一见便知。”我冷笑道，伸手拨开大汉，拉起顾心柔往前走。大汉一下子被我的话呛到了，思索着为什么我会知道镇子里遍布眼线的事，没有理会我们离去。 顾心柔也是这么问的。 我摇摇头道：“我没有说大话，估计他们告诉你的也是真的，镇子里遍布眼线。” “哈？真的？” “首先，你的观察力不够。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从西南角往城镇中心赶的时候，很多路边的树林之类的都有人藏着？” “哈？！”她倒是被我的话吓了一跳。 “可能是你光顾着跟我聊天商量吧，但反正是有的，我的眼力我觉得还是没问题的。那些应该是镇子里临时收的小弟，这一类活计的功夫不到家。我估计他们一直都在监控你的动向，一旦你有什么异动那买家就完了。其次，为什么我们仅仅只是在试建区稍微逛了逛，就被那虎哥拦了？在试建区逛的人可不止我们一支队伍，虽说我确实在观察，但是别人也在观察啊。” “喔。”顾心柔恍然大悟，随即凑近过来抱住我的手臂，柔软挤压着我的手臂，笑嘻嘻道，“不愧是我挑中的帮手。” 我瞥了低我一头的她一眼，没有做什么，反正我又不吃亏。不过我不禁又贫嘴了一句：“别拧我啊。”不说还好，一说我手臂又被拧了一个印子，不过她好像还是没有放开的意思，我也就由着她了。从小闹到大闹了十五年了，我也习惯了。 餐厅里人头攒动，不少都是一些外城来的生面孔，四下交谈讨论嘉年华的声音不绝于耳。二人对坐一番用餐自不用说，吃饱喝足后顾心柔用纸一抹嘴，摸着鼓鼓的小肚子打了个哈欠道：“困了，睡个午觉吧。” “吃饱就睡，你是猪吗。”我扶额道。 她翻了翻白眼道：“见过这么漂亮的猪么。” 我浅浅一笑，算是揭过了这一页，结了账带着顾心柔出了餐厅。来到旅店区，随意扫了眼找到了个算是不错的旅店。当我带着顾心柔进店的时候，老板娘倒是神情有些怪，带着一种莫名的笑容。不过当我说出要两间钟点房的时候就消弭于无形了。 “好了，好好睡一觉。对了，下午做什么打算？”我把钥匙扔给顾心柔，顺口道。 “嗯……为了防止要战斗，我带你去个熟人的地方。” “你有铁匠铺的熟人？” 她对我甜甜一笑，道：“聪明，我去睡咯，你好好想想要什么趁手的武器。”随即转身进了房间。 午睡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看看时间已经三点，穿戴整齐的我轻轻敲响了顾心柔的房门。 回应我的是一声迷糊的呢喃：“嗯……” “三点啦，你也该睡够了吧。” “哈？！三点啦？你怎么不早说！”哪知她好像突然被我这一句惊醒，接着就听到她慌忙之中光脚丫踩在地上的吱呀声（木质地板），和换衣服的沙沙声。 “很急吗？急啥呢？”我站在门口往里念叨道。 “我们约了四点见面的啊啊啊！”话还没说完，她就砰的一声把门打开了，我便见到她大手一挥将床上散落的睡衣之类的东西，收到不知何处去消失了。 “你买了储物空间？”我看她这幅急吼吼的模样，颇感兴趣地问道。储物空间是“灾变纪元”——先祖们如此称呼那段灾难频发的时期——之后人族挖掘出的另一种新力量，可以“融入”人的意志之中，收放自如地储存数量不小的物品。有了储物空间，一个人甚至可以独自携带数十个人的数天口粮都不在话下。但这些也不是没有代价的，越大的储物空间，就需要越多的资源进行锻造，其中尤其需要一种仅产自于地下熔岩湖附近的珍稀材料“黑炎铁”。因此即便最小的仅能储存九种不同物品的储物空间，也价格不费，远非一般人家子弟可以随意配备的。不同类型的物品，在储物空间中存放的上限也有差别，此处暂不赘述。 她不置可否，只是耸耸肩，问道：“你的东西收拾齐了吧？” 我指指背后不算大的双肩包，其实里面倒是也没装什么。“我又不像你有储物空间带那么多东西，都在背后的包里了，还了钥匙走吧。” 出了旅馆，看了眼城镇中央的钟楼时刻，她看起来更着急了，眼睛四下乱望在寻找什么。我道：“找什么呢，不是急吗，走啊。” “哎呀！”顾心柔把声音拖长，脚一跺对我愤愤道，“干嘛不叫我啊！那家人在城镇东北最角落的地方，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迟到有什么大问题么？”我算了算，以我们的脚程，确实不太可能在一小时内赶到地势较高的城镇东北角。 “当然有大问题啊！他们一家就要去城外采购材料了，第二天才回来！要是今天下午没说上订制的武器装备明天就来不及了！哎！咱们去那边！”她说着就把我往一处自行车店拉了过去，我瞬间明白她是想骑车过去。嗯，而且估计她最近生意做的频，也不在乎买一个迟早会用到的器具吧。 这单买卖估计是自行车店老板平生成交的最快的一次，老板满脸都是笑意，笑着把自行车送到我们手上还恭送我们回到大街上。 不过嘛……还有一件麻烦事。 “那个……”看着面前的自行车，顾心柔倒是突然显得有些扭捏，弱弱地道，“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不会骑自行车……” 我顿时满头黑线，只好一个跨步向前坐上了驾驶位。回头确认她已经在后座上坐好扶稳后，我一脚猛蹬，自行车便如箭般射了出去。 “呜哇——别这么快啊！”我一个漂移，差点撞到一个行人，把顾心柔吓了个够呛。 “不是你说的急嘛！”我口中大喝，脚下蹬的飞快。 终于在一个颠簸过后，顾心柔还是没法光靠扳着重心低的后座座板保持平衡，身子往前一倒就抱住了我。 在她时不时出声指示下，我左突右拐，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巷，来到了城镇东北角的林间小道上。这里地形更加不平，颠簸自然更加厉害，她更是把我的腰抱得死死的，简直一副不勒死我不罢休的架势。我虽说被勒得难受，但也明白这里地势崎岖不平，我驾驶尚且不好把控方向就更别说在后座的顾心柔了，于是也就由着她了。 “到了。”听到这一声，我猛一个漂移刹车，好不帅气可惜没人看到。 看着面前人迹罕至但又中规中矩的店面，早有一个七旬左右的老人家在门前守候，见到顾心柔到了，脸上露出笑容。但当我们一老一少两个大男人看清对方的样貌时，神情均都是一滞，随即露出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