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暗流（下）
听她这番语气，我也不免有些紧张，问道：“怎么了？” 她没回答，掌心一翻便有红绿黄蓝四色宝石，在月光下泛出幽幽光芒。我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道：“这不是那奖杯上的四颗宝石吗？！”难怪我先前看时，分明觉得那奖杯有些奇怪。 “我用彩色玻璃换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 “你……” “先不要问，现在时间紧迫。你这段时间有和家人一起在城镇中露面吗？” “让我想想……你那天早上来找我的前一晚，我和明丽出去买东西了……其他就没有了。” “不妙。”她低斥一句，“这样，先生商队在城西门外，你把他送过去，我去拉上你妹。” 虽说已经给老伯吃了点干粮，但毕竟食物也不是一下肚人就有气力的，加之城外不知道有没有危险，肯定得有一个人护送老伯回去的。“心柔，那四颗宝石有那么重要么？”我不解道，因为我可以从她的言语中，听出严重程度来，他们肯定要的是这四颗宝石！然而她并没有言语，而是向着我搀扶着的老伯，微不可查的一摇头。我立刻会意，虽说这老伯是个大主顾，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在外人面前她不可透露过多。 一切直到我出西门前都非常顺利，直到一只最普通的僵尸出现。很奇怪，我明明几乎没有像样的战斗经验，此刻却意外地冷静举起手半剑与僵尸对峙起来。啊，与其说是对峙，不如说是僵尸单方面的向我靠近而我纹丝不动吧。你不得不承认，僵尸是一种很有毅力的怪物。不同于其他怪物在脱离视线后就会悻悻离开，这些家伙是不死不休的代名词，一旦认准了你的气味就会永世追逐下去，追到天涯海角也可以。当然，脱离它的嗅觉范围是可以的，但你不敢保证这家伙周围有没有什么几百只同类之类的。所以在没有好庇护所的地方，试图暂时躲避僵尸是比较蠢的行为——你永远不知道凌晨三点你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不是僵尸的血盆大口正冲你的脸面而来。好在这里暂时只有一只僵尸，也没有穿戴什么装备，还是比较好对付的。 手半剑的长度加上双臂前伸的距离，只有大概两米多一点的极限距离。而对这些皮糙rou厚的僵尸来说，一米五左右才是比较有效的杀伤距离，这个距离在实战中几乎算是贴在敌人脸上了。 克服内心的恐惧，我挥出了第一剑，狠狠在它的胸口划了个大口子。与常人想象不同，僵尸的血与我们的一致，都是鲜红色的。只不过，常人的血落地会凝固发黑，而它们的则会很快化作烟尘消失，什么都留不下。 僵尸没有痛觉这点也不用质疑了，因为我这一剑下来僵尸根本没有一点反应，依然是向前缓慢的走着试图用僵硬的手臂撕碎我。我当然不会给它这个机会，纵身一跃就拉开了五步距离。 往复循环下四五个回合，僵尸的身上已经有几个巨大的伤口了，巨量的鲜血不断从中流出又消失，手臂都掉了一只，连下巴都被我削掉了。换作常人如此，连还有没有性命都两说了，更别说继续行走战斗了。但是僵尸依然一点事都没有，只是行走更缓慢了些。我倒不是没有试图砍下过僵尸的另一只手，使它既不能咬也不能抓，至于踢这种行为也不在僵尸的能力范围内，这样它就失去了战斗力。但是这另一只手就好像青钢铁石铸的一样，一剑砍过去甚至会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典籍上说的不错啊，什么“无法让一只怪物在完全死亡前失去战斗力”之类的，这种所谓的规则是怎么出现的？ 只是简单的小伤口不够啊，我心想。那这样怎样？我一跃而起，不进反退，向僵尸的头部砍去。锋利的剑刃一下就将它的脑袋分成了两半，同时力道也将它击倒在地。这一剑显然十分致命，这只僵尸再也没有爬起来过，化作了烟尘随风逝去。 此时我的手臂已经有点疲累的迹象出现了——这就是平时不锻炼的代价啊，我暗叹。 然而还不等我庆幸自己杀死了这只僵尸，它的三只同类就从三个方向同时出现了，只好拖着老伯仓皇逃跑。 大概跑了有一里地的样子，我们前方出现了一片光亮。借着周围照亮的火把和营地中心的火堆，我看到这个营地大概有那么十几顶帐篷的样子，还拴着四只羊驼正在睡觉，旁边堆着想必是它们白天驮运的一堆货物。我粗略扫了一眼，那些货物都是些奇怪的小物件，不少都是北国雪地的特产。三个中年男人正在守夜，见到我们两人过来看起来有些吃惊。“金老，你回来了？”其中一人开口道。 熟人见面难免一番寒暄。几分钟后，金老开口道：“就是这个小伙子和顾姑娘一起把我赎回来的。” 一番称谢和谦虚推托不必多叙。从他们的口中我了解到，他们一行共有十三人，而金老是他们行商队伍的领头人，见多识广。十三个人当中有十个都是精壮的大汉，本来是不该让金老遭了这一劫的，但是偏偏那天金老独自留下来和顾心柔谈交易，回宾馆的路上让红狮帮绑走了。还是红狮帮主动找到顾心柔谈条件的，也许是他们明白行商虽然在一张口上能说会道，在拼搏生死的战斗中也不乏有人擅长，可在这嘉年华的四种比赛里却未必有人才吧。只是我不太明白，他们何必要让顾心柔组队出面赢这一场比赛，不能自己出人呢？当然也可以做与他们不叫行商队伍同样的解释，但是这么一个大商帮，会在人才上面发愁吗？说到底，他们就算是高价雇佣也可以吧。再说，那四颗宝石就真的那么重要？ 这一切疑点太多，我现在也不太想的通透。 救了他们的头领当然是一个大恩，一番好说歹说三个大汉要塞给我十个金币，这是一笔蛮多的财富了，所以我也没有过多推托。更重要的是我心中急切，想要回镇上与顾心柔会合。 可正当我要脚下抹油开溜的时候，三只僵尸就围了上来，看它们身体上的细节应该就是先前那三只无误。看着已经来到百步之内的三只僵尸，我不免有些惊慌。但是我的表现被他们看到后，却是引来一阵大笑。 我不禁有些恼怒:大敌当前，你们还笑？ 然而守夜三人组就好像没看到我的神情一般，自顾自的抽出了腰间剑鞘中的佩剑来，脸上的笑容也变为了凶狠的狞笑。 我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于是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只见他们很有默契的一人对峙起一只僵尸，架好步势做好了战斗准备。与我的胡乱挥剑不同，三人是真正的战斗老手，每一剑都踩稳步伐踏地蓄势。以腰为轴以腕为锚，每一剑都使足了十二分力气，却一分都不浪费。三人对距离的把控也颇为精确，僵尸连摸都摸不到三人一下，而三人却能以剑身中部在僵尸身上，造成最大的伤害。不像我，只能用剑尖戳戳削削的，许多力道都没打到对的地方。 我也不等看到这场战斗的结局，就匆匆跑回了西城门。入城门不远，顾心柔已经牵着明丽在耳语着什么了。见到我过来，两女凑了过来，顾心柔依然是一脸凝重的样子，明丽倒是不知哪里来了精神，一脸兴奋。 “你乐啥？”我向着明丽开口。 “心柔姐都说了，你们搞这么好玩的事也不叫上我！” 我一时无语。 “好了，既然到齐了，先到我的地方躲躲吧。”顾心柔放开明丽的手，走在前面领路，依旧是西城门的方向。 “这是去哪？”我问道。 “城外西偏南的小山丘里，我有一个秘密基地。”顾心柔淡淡道。 “哇哦！”明丽惊叫出声，转向我道，“秘密基地耶，哥你去过吗？” 知道她这样可能会坏事，我训道:“严肃点，这可是事关生死的大事！” “哦。”被我泼了盆冷水，明丽一下就蔫了下来，不过还是乖乖安静了下来。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看月光下四下无人，向顾心柔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那四颗宝石为什么这么重要了吧，居然会惹到他们来追杀我们？” “那是藏宝图的钥匙，准确来说，是开启藏藏宝图之地的钥匙。”顾心柔声音平静中蕴含了欣喜。 “这样？我还以为这四颗是什么价值连城之物，那红狮帮转手给收藏家就一世不愁钱财呢。” 顾心柔摇摇头:“镇长不识货，很多人都不识货，但是那秦飞识货。” “那宝藏不是简单的财富吧？”我问道。 “当然不是，但是却比任何东西都珍稀。”顾心柔淡然道，说话间已经带着我们绕到一处山丘下。 “那是什么？”明丽也开口问道。 “世界最深的隐秘。”顾心柔故作神秘道，突然转向路过的一颗树，一拳打在树干底部的一个木质按钮上。我听到几下轻微的“咔哒”声，显然是触发了什么机关。 我没有言语，等着顾心柔继续解释。明丽也越凑越近，都快贴到顾心柔身上去了。 顾心柔向着我反问道:“你读过多少史诗之类的东西？” 说到这个可就是我的强项了，于是自信回道:“你随便问史诗，答不上来内容算我输。” “应该知道所谓远古遗民的史诗吧。” 这个我当然知道。史诗载，人族乃百族中最晚出现的一族。但当文明初启的人族探索世界时，却意外发现除百族外，另有一个与人族极为相像的族群。他们的身高容貌等，都与人族颇为相似，唯一的不同就是那硕大的鼻子和略短的双手。 他们的语言也颇为奇异，在人族听来与没有智慧的鸟兽哼鸣没有区别，只是一些哼哼唧唧的音节。这种特殊的语言根本没法被人族以任何方式理解，更多时候是在表达一种情绪的倾向。至于最原始的画物交流，在他们面前也没有任何作用，人族与他们在对世界的认知方面有严重偏差，一幅画在人族看来是一个意思，但在他们眼中却是另一番意境。 但他们却是的确有文明的，有固定居所、农田和交易所等，也可以铸造一些基础工具。 他们的货币也比较奇异，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绿色宝石，往往只有在巨型山脉的最深处才能采掘到，珍稀程度与钻石比也不遑多让。奇怪的是，这种在百族（也包括人族）中极其罕见的宝石，在他们的眼中却只是最基础的交易物品，似乎与现如今的铜币差不多。 他们更是能用金属和植物施行已经失传的召唤术，生成最忠诚的生物为他们而战。不过这一点在以故事性为重的史诗中描写也颇少，而且值得注意的是，从没有人族见到过他们召唤的过程。往往旅行家们经过时还是空空如也，归程时却被那些高大而恐怖的生物虎视眈眈，只要哪怕有一点对主人不利，想必它们就会立刻出手。 当然，对于这些所谓远古遗民是否真正掌握这种神秘、强大的召唤术，尚存疑问。也许只是他们并不想把这术法，泄露给当时正蓬勃发展、大肆开疆拓土的人族罢了。 但无论后人有什么关于远古遗民的疑问，现在都无法得到新证据来回答了。因为在人族探索出很大一片世界——大到即使数十万年乃至百万年后的今时今日，人族数量已翻了几十番，也不能说完全占领了这部分世界——之后不久，远古遗民就连同他们的居所，在一夜间一同消失无踪。起初是一些被人族发现不久、处于偏远地带的地方出现类似的事件；然后就是很多与人族有所联系的，在人族尽数离开之时一夜蒸发；最后则是一些人族长期驻扎往来的地区，也会在一夜的莫名雷击和熊熊烈焰中化作灰烬。 不管真相是怎样的，但远古遗民们的确消失了。不少人会质疑史诗是否描写的仅是一个故事，但在收藏家们拿出的一箱箱特别的绿色宝石，都会陷入沉默。 …… 转述这些并不难，不过就是刨去史诗华丽而浮夸的辞藻，挖掘出实际描写的信息。这一切转述完后，顾心柔先是点点头，然后又跑到一旁摁了另一个按钮。随着一阵活塞拉动的声音，一个三米宽的陷坑在地上出现，九个木质压力板按九宫格排列其中。只见顾心柔纵身一跃，先是在左上角的压力板上踩了两次，然后是中左一次、正中一次、左上一次、最后是中左一次。 等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样子，一旁山体上，一个暗洞处突然射出一发箭矢，插在正对面一棵高的不像话的松树树干上。顾心柔瞥了箭矢一眼，跳回地面上，在山体下方距地面半人高的一个按钮上按了下。 依然是一阵活塞推拉的声响，一道刚好容许一人通过的机关门就在山体正中打开了。 “走。”顾心柔轻语，已经先迈进了机关门。 大概走了十米左右，借着外面月光已然无法照明了，顾心柔又不知伸手向右边的墙上摸着什么。随着一声拉杆被扳动的声响，机关门完全封死，在左侧的一旁却是打开了一个有三张床的小密室。 “时间不早了，先在这里将就一晚上，明早我们再往里走。”顾心柔道。 我望了望房间内部，当真是简略至极，除了三张床和一个小桌板以外，什么都没有。“这就是……你的基地？”我不确定的问道。 “当然不是，还得往里走好几个小时呢，时候太晚了就不好带你们走那么远了。”说话间，她已经在床上坐下了。大概是因为封闭，没什么灰尘积聚，所以不用打扫也可以，“明天带你们见识一下，这个秘密基地可花了我不少时间，安全性一顶一的。” “难道他们不能乱试一通吗？反正……”明丽的意思很明确，所有这些机关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一眼就能看到。 “哼哼……”顾心柔得意地笑了笑，转向我问道，“你看的出来吧？” 我点点头，徐徐道：“这是个连环机关，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锁死入口，甚至还可能触发致命的陷阱。” “嗯？”明丽轻哼。 “就比如那九块压力板，我猜那其他几块要是踩了，就是自由落体或者岩浆浴吧？” “聪明。”顾心柔甜甜一笑，不在言语。 一夜无话。次日早晨我们吃过干粮后，便继续向这基地内部行去。在通道顶部柔和的照明下走了大约一百米，出现了三条岔路。左中右三条岔路，均都是向下走的楼梯，尽头是一片昏暗。顾心柔回望了我们兄妹一眼，便走向了左侧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