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喜宴
陆有缺走后，当下众人便忙碌起婚事来。 沈莫怀也不去通知了，桃源离得远，只有华青囊在左近，但上次离别时，华青囊曾提起他近期的修为到了突破的紧要关头，莫怀大婚之前要坐关，此刻谁也不知他跑哪儿去了 因为答应了婚事不大做，这次成亲就有了几分的偷偷摸摸的味道，而且至交好友都不能来，秦征不免颇为怅惘。 但臧爱亲还是竭尽其能，把婚事热热闹闹地cao持起来。 到了成亲这一天，刘家张灯结彩，这条陋巷也平添了几分喜色。秦征穿了一套新制的衣服，站在门口迎宾。 左右邻里先到，臧爱亲平时敦睦邻里，和邻居处得十分好，这时邻居们来凑热闹，都是住在这一带的平头百姓，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有人送酒，有人送rou，女人们就到厨后帮忙，男人们就在桃花树下闲谈，说的都是吉利话，秦征的心这才慢慢地开了。 秦征心中欢喜，心道：“其实乌衣巷虽然富贵，却也清冷，没什么人气，不像这边般其乐融融。丑八怪或许会更喜欢这里呢。”他忽然有了个想法，新婚之后，与其去住江右的那个庄园，不如在此定居算了。 刘裕的几个军中好友也都来了，其中就有曾在赌坊会过的好汉，见面都是一番亲热。 秦征身体痊愈之后，刘裕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但对自己的好友，也就都没隐瞒秦征的身份，那几个北府军的老兵裨尉，自知道秦征的来历，便都说了一些十分仰慕的话来。 这些军汉一来，场面又热闹了几分，他们扛了好几头猪，牵了好几头羊，带了十几坛酒，又有小兵敲锣打鼓，把整条巷子变得十分热闹。 不久臧隽夫妇也到了，秦征和刘裕兄弟相称，但和臧隽也是平辈论交，双方各交各的。他自中了风消云散以来，臧隽费心费力的种种庇护，都令秦征感激不已，内铭肺腑。 这次送亲的队伍，规模并不算大，但一顶花轿是免不了的。 刘裕拿出一些军务布置的手段，派了几个小兵出城，十里亭有一拨人，五里亭又有一拨人，只等建康来的花轿临近，好预做准备。 这时桃花树下，军伍坐了两桌，邻居坐了三桌，还有两桌，一桌是新郎新娘的，刘裕和臧爱亲作为婆家人也坐在这里，一桌本是留给至交好友的，可惜沈莫怀没来，华青囊找不到人，眼下只有臧隽夫妇到场。 忽见竹门之外，似乎有个乞丐在逡巡，秦征眼力极好，一撇眼间，觉得对方眼熟，便迎了上去，乞丐将头低了，秦征就近看了看，道：“沙大石沙大哥？” 沙大石身子一震，苦笑道：“没想到秦兄弟还认得在下。” 沙大石是彭泽帮武昌水路的堂主，当初因缘际会与秦征结识，秦征传了他一套功夫，沙大石沿途也尽心帮衬，但自天都峰跌下来后，就再没有彼此的消息，不想在此时此地遇见。 秦征见他断了一手，瘸了一腿，满身污秽，且以他此时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沙大石武功俱废。他心念微转，已猜到了几分，当初他凌迫天都峰，江湖帮派有不少望风来投的，但自己一失势，这些帮衬自己的人就都没了好下场，沙大石多半也是因此遭了池鱼之秧，其实算来也是受了自己的牵累。 “我自离开彭泽帮，一路流离，一个月前来到这附近，偶尔望见秦兄弟出入，心中有点惊讶。”沙大石说道：“江湖盛传秦兄弟的武功被天都峰废弃了，这几****暗中查看，见秦兄弟似乎武功也没恢复，如今我也已废了，帮不了秦兄弟什么忙，却还存了个心思，若见有什么人有歹意，张口示警一番也还可以，便一直在巷口呆着，不想今天这里这么热闹，就忍不住过来瞧瞧。” 秦征一听就明白了，沙大石层次太低，消息不灵通，因此不知道天都峰已经停止了对秦征的追杀，他的境界又太低，看不出秦征功力已复，但他于如此落魄之际还能有这份心，秦征心中忍不住感激，抓住了沙大石的手道：“秦征何幸！能交得沙大哥这样的好朋友！” 刘裕过来一问，听沙大石如此义气，甚是激赏，秦征也不嫌沙大石污臭，挽了他的臂膀，不由得他推脱，拉了他入酒席，就坐在臧隽旁边。 邻桌几个邻居见秦征拉了一个乞丐过来，有两个就掩了鼻子，沙大石颇为不安，臧隽暗中散发一股香气，把沙大石身上的污臭中和掉了。 眼看时辰越来越近，便有人来报：“已经到十里亭了。” 秦征听到消息，心中竟掠过一丝紧张来。 忽然他眉心一动，臧隽也站了起来，说：“好像有高手驾临。” 天都峰放弃追杀秦征之后，臧隽就没再刻意隐瞒秦征的所在，这次的婚事虽未大肆张扬，但若附近有高人恰好听说，赶来赴宴也是正常。 秦征微一沉吟，出声道：“是尔何辜先生么？” 两个男子从巷口走了过来，正是尔何辜父子，尔独明对秦征没好眼色，又不敢得罪他，把头偏开了，尔何辜走了过来，抱拳道：“这里好热闹，莫非是办喜事？” 地兽门名声太臭，秦征和尔何辜之间是敌非友，虽然合作过，但那也是形势所逼，不过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过门是客，当下笑笑道：“正是办喜事。在下今日大婚！” “这可难得！”尔何辜道：“老夫也是刚好路过，不知能否叨扰一杯酒水？” 他声名虽然极坏，秦征喜事临头，这点雅量却还有，笑了笑道：“欢迎欢迎！” 刘裕便迎了他进来，臧隽向秦征看了一眼，眼神中的意思很明白，那是说：放心，我会帮你看住他。 秦征如今的修为已不惧怕尔何辜，再说听臧爱亲讲，陆叶儿离开那天晚上似乎身体也大好了，因此秦征便不怕尔何辜敢使什么坏。 尔何辜才入座后，有军汉来报：“到五里亭了！” 跟着巷口传来一阵箫声，曲子里带着喜气，秦征微微一怔，心道：“是管仲平！” 臧隽也是一愣，道：“管美人，是你么？” 一个人从暗处走了出来，穿着一身青衫，执着一管洞箫，身材清瘦，果然是管仲平。 臧隽冷笑道：“管美人，你不在长安供职，跑到这里做什么？” 管仲平在他们这一辈高手里面，人气本来甚高，但自背叛了桃源，投靠了苻秦，华夏玄门对他就极不待见。 管仲平一笑，道：“我到东南，的确是奉旨有所为而来，不料近日却发现陆府动作连连，先是次女要大婚，大婚前夕忽然又抬出一顶花轿，甚是令人起疑，忍不住就跟过来看看，不料却是秦兄弟在摆喜酒。恭喜，恭喜了！” 不知为何，秦征对管仲平总是讨厌不起来，两人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但长安那夜曾冷清相对同病相怜，而当日天都峰聚变之际，管仲平曾出手震偏了王聃衍追杀秦征雷炎的剑气，这件事情不论管仲平是出于什么目的，秦征都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何况今天连尔何辜都迎进来了，多一个管仲平又有何妨？秦征道：“过门就是客，不过在下有一言在先，我与桃源渊源非浅，今日仲平先生赏脸，在下不胜欢迎，但我们只是喝酒，来日恩怨清算时，咱们可没什么交情可言。” 管仲平嘿嘿一笑，便随邀入席。 臧隽冷笑道：“没想到管美人竟然兼起细作的活儿来，长安的高手，已经多到可以这样浪费了么？” 他这两句话是讽刺管仲平自甘堕落，以宗师身份，竟来东南是做苻秦的jian细，管仲平神色暗淡，竟未否认！ 秦征大感诧异，要知管仲平与烂柯子、臧隽等人一般，都是离大宗师境界只差临门一脚的人，虽然这临门一脚可以随时迈过去也可以一辈子无法寸进，但这般大高手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备受尊崇笼络的，就算管仲平在长安再怎么受排挤，也不该作如此轻视的安排。 管仲平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叹息说：“西域胡宗，近年已经恢复元气了，如今长安的气象，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秦征一怔，臧隽和尔何辜更是双眉一轩！管仲平这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可绝不能等闲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