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镇出逃计划
神户北区，鹿取镇，平安夜。 这几天纷坠的大雪丝毫没有影响年轻学生们的节日热情，鹿取中学的教室里早早的挂上了象征圣诞节的黄铜铃铛和绿色装饰牌；女学生们一边喝着热可可，一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鹿取商店新进的那批东京来的巧克力，比对着杂志推测是不是东京今年圣诞潮流是护送白色巧克力，男孩们则讨论着元旦假期去鹿取神社举办不知道第几届的试胆大会，这种快乐的节日氛围随着教室内的蒸腾的热气上升，却没能同化那个窗边角落里的人。 源稚生拖着腮帮发愣地看着窗外，外面的雪不见变小，依旧纷纷洒洒地从灰色天空洒向大地，偶有一两声鸟鸣。 他又被养父赶出家门了，原因是给了养父一拳，在他推门看见养父喝多了又在殴打弟弟之后。 他筹划着日子，打算等到元日去东京打工，得到一笔钱后带着弟弟出走，再去考东京大学后永远定居于东京那样的大城市，虽然他不知道东京的老板们会不会要一个国中生…… 然而眼前最大的问题是今天晚上住哪儿。 “嗨，稚生……”一个怯怯的嗓音把他拉回现实，“今天是平安夜，你要不要来我们的平安夜聚会，在我家的温泉旅舍里可以玩一整夜……” 来人是班上的女生井川优菜，是学校小有名气的漂亮女孩，家里生意很不错，所以有很多男同学追求。 源稚生犹豫了一下，温泉旅馆确实是一个避寒的好地方，可是他不怎么和女生接触，恐怕去了只会扫兴，还是去地下室熬一晚上吧…… “大家已经是三年级了，这可能是国中朋友们最后一次的团体活动了……” 此时源稚生注意到班级的门被推开一条小缝，半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门后。 是源稚女。 如果自己不回家的话，稚女也不会回家的。 “那你们会邀请稚女吗？” 井川幸子愣了愣犹豫下旋即点头“当然，下一个邀请的人就是源稚女。” “好，什么时候开始？”源稚生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不经让女孩涨红了脸。 “今天晚上八点。”女孩逃似地跑了，打开门看到源稚女，快快的丢下一句，“你今天晚上八点记得来参加平安夜聚会哦！” 源稚女被这不知所云的一句话也搞得有些脸红，抬眼就看见收拾完书包的源稚生。 “走吧稚女。”源稚女赶忙跟紧了兄长的脚步。 走出门的时候雪正好变小，兄弟俩一脚深一脚浅的往那镇里唯一一家温泉旅舍走；大多数同学由父母开车接送，也有同学提出要带两兄弟一程，可是统统被源稚生拒绝了； 源稚生觉得虽然天冷，但是走到旅舍是这个寒夜中可以凭借自己的力气做到的事情，没必要再去麻烦别人。 源稚女看着哥哥的沾了白雪的背影，心里暗叹哥哥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独立努力又倔强……正是因为如此，虽然有个人渣养父，但自己过得也不算太差。 走到旅舍时已经快八点了。 源稚生推开那扇红漆木门时，门后的叽叽喳喳全停了下来，身穿和服的少男少女们全都往门口看。 井川优菜穿着印着樱花的小文和服迎出来，“稚生你来啦！快去你们的房间把制服换了！”源稚生点点头，跟着井川优菜走。 源稚女紧跟其后，他一进门觉察到了，所有女孩的目光全在哥哥身上，路过喧闹的众人，他好像听见了男孩们不屑地嘟囔。 换完衣服走进宴会厅，有个平时就很聒噪的女生直接大喊出来：“嗨咯大帅哥！”而后所有人都聚焦在了源稚生身上。 他确实很帅。明明只是黑色的浴衣，偏偏在源稚生身上穿出了战国七雄的感觉，整个人挺拔极了，站在那里就是一面攻城略地的旗帜；明明身处窘迫，可偏偏散发出的贵气无人可及，就好像皇帝。 源稚女脚步变慢了，不自觉地和源稚生拉开了差距，坐在了源稚生的身旁。 “各位今天是平安夜，也有可能是我们大家相聚的最后一个圣诞节……”井川优菜站起来发言，俨然一副宴会的主人模样。 桌前摆着几串烧鸟，一碗拉面和一条盐烤青花鱼，源稚生压低了嗓音，“稚女饿了你先吃吧，吃完了我这还有面条，我不喜欢面条。”源稚女低头抬头看看旁人，有几个高个子的男孩已经把烧鸟一扫而光了，这才嗦起了面条。 井川优菜今天特地化了妆，有点像中森明菜；源稚生看出来是和杂志学的，因为之前她总是会指着杂志上的女孩问他这个妆容好不好看，显然源稚生不太懂这些女孩之间的区别，总按个人偏好选。 其实是他何尝不知道知道井川优菜的情意，只不过他也明白就算现在回应她的爱也只不过徒劳……何况他的目标是去东京这样的大都市。 用源稚女的想法就是凤凰不肯栖浅滩柳枝。 “班长，你要不要说什么？”一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女孩红着脸说，坐下的时候她的同伴嘻笑着看着她。 ”那就祝诸君前程远大吧。”源稚生笑容浅浅。 “好了，各位如果想继续玩的留下来，如果困的话先去休息吧。” 听到这话，源稚生和源稚女毫不犹豫的起立回房。 看得出来井川优菜的偏爱，这个房间极大，有自己的独立温泉池，甚至还点燃了松香；源稚女坐在榻榻米上，旁边窗外就是雪落山林的禅意景象，雪就那么绵绵地下着，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停。 源稚生正在温泉池中。招了招手示意一起泡。 “哥，明天住哪儿？”源稚女试了试水温，慢慢入水。 “神社吧。” “好。” 源稚生眼睛上敷着热毛巾，整个身子浸没在温泉水下，源稚女看不清他的表情。 “稚女，这个元日假期我要去东京打工，等中考我们争取考到一个地区的学校，然后远离这里。” “我们一起去东京，一起打工攒钱更快。” 窗外一阵女生的惊呼，而后笑声四起。源稚女循声望去，正好看到下面室外汤池中众人打闹，看起来于这个屋子的沉闷有些不同。 “哥，东京是什么样的？” “东京天上的星月在霓虹面前都退避三分。”源稚生轻声说，“之前和东京高校联谊的时候，给我写信的笔友说涩谷的女孩身上穿的衣服是全世界时尚的风向旗，富人们开着价值不菲的车在不知名的町如梦幻般飞驰，然后在一家不服务大众的餐馆中吃上一口万元的食物，而旁边的马路上喝得醉醺醺的男女为了打到车挥舞着百元美刀……” “真是……纸醉金迷，和这里一点都不一样，我们好像只是在泥里爬的乌龟。”源稚女轻声道。 “暂时是。” “但是我不信命运，也不信星座，所以从不玩塔罗牌那样的幼稚的游戏，男人就是想到什么就坚定不移地去做，我不相信我天生就比那些喝得醉醺醺的酒鬼差劲……” “大丈夫生于此世是天命，总得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印记，哪怕是爬着也要给这个乌糟糟的世道一点颜色看看……” “稚女，总有一天要让整个东京，不，日本看到我们——我们要做日本的皇！” 源稚女看向兄长，源稚生脸上的毛巾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了，松香点燃的火苗倒映在他的眼里就好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