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桂心怡
牧尘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一头卷曲的头发从一堆麻袋之间冒了出来。 他一直担心某种对自然的杀戮已经偷偷溜进了手推车，所以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从他的货物下面爬出来是一种解脱。 不过，说句公道话，在千战大陆，可以装出一副无辜模样的凶兽也不少。 至少，当她得意洋洋地站在一堆米袋上时，她看起来并没有特别的杀气。 她身材苗条，穿着一件绿色的连衣裙，上面印着棕色和深绿色的旋涡图案。 如果不是她眼中略带狂躁的光芒，牧尘可能会认为她是一个和平的花童类型的人。 “自由！我终于自由了！”她说，双手叉腰，大声笑了起来，“那些老混蛋会后悔抓我桂心怡的那一天！” 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一时间，她在半空中盘旋。 她的身体向前倾斜，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紧接着“啪”的一声，她直接倒了下去。 她在一阵尘埃爆炸和一道闪光中撞倒在地。 等牧尘终于看清了，发现自己被一只愤怒的乌龟锁在了凝视之中。 “你没事儿吧？”他问。 即使这个偷渡者不是最佳状态，她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超自然的。 谨慎和礼貌是当时的秩序。 作为乌龟，心怡的龟壳比人头大。 那是深绿色，带有棕色的旋涡，很像他在她裙子上看到的图案。 没有明显的迹象表明，她只是一只普通的乌龟，只是她眼中的人情味太浓了。 在他的注视下，她从愤怒的表情转变为更像是悲伤的表情。 “那些混蛋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她问道，然后用后腿站起身来，朝宗地方向晃了晃愤怒的脚蹼。“对于这不可饶恕的罪行，我要报仇雪恨！” 片刻之后，她平静下来，四肢着地，然后以非常不像乌龟的优雅跳上他的手推车。 她坐在驾驶座一侧的位置，然后躺下并将四肢缩回壳内。 短暂地停顿后，她又把头探了出来。 “我应该需要超过四十或五十年的时间来修复损伤。我相信你可以找到一些事情来让自己忙碌起来。” 她缩回壳里，呆在那里，结束了谈话。 牧尘揉了揉鼻梁，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试图把她赶出他的营地是愚蠢的。 他最不想做的，就是得罪一个足以对云峰宗怀恨在心的强者。 试图以某种方式举报她或将她拖回宗门，那将是更糟糕的主意。 牧尘不想和一个只靠rou身力量撑腰的修炼者打架。 更何况，就算他成功了，云峰宗也不会给他赏赐。 如果有的话，他们很可能仅仅因为他看到了让宗门感到尴尬的事情，杀了他。 “四十年？”他问道，“我希望你不会介意我在此期间使用我的手推车。” 没有回复。 牧尘决定将其作为肯定的答复。 高层次的修炼者，在他的事业中，肯定是能够继续打坐的。 他试图从光明的一面来看，有一个强大的修炼者跟在身边，会有一些好处。 最起码，她会起到护身符的作用，能够对付任何敢于打扰她冥想的强盗团伙。 牧尘倒不是指望任何土匪会为一辆骡车费心，但有保险就不错了。 如果他真的走运，她说不定会在他们分手之前，出于感激之情，把相当于高阶修炼者的零钱扔给他。 又或者，云峰宗会在半夜追到他们，在他们睡梦中杀了他们。 牧尘叹了口气。 自从他来到千战大陆，他就知道，他是靠着统治这里的强者们的苦难生活的。 这只是对这一事实的更直接的提醒。 他能够为自己挺身而出的唯一方法就是建立自己的力量。 通过努力积累财富，他已经在这条道路上迈出了第一步。 牧尘有些忐忑地走回了马车。 他警惕地盯着龟壳。 当他走近时，它没有任何反应的迹象。 当他从存放刀的地方拔出刀时，它也没有做任何事情。 他会在地球上称它为砍刀，但在这里人们只是称它为大刀。 他当然不打算攻击，那会很疯狂。 他需要刀来收集引火物，这样才能生火。 谢天谢地，即使他没有任何露营的亲身经历，他的身体也随着长时间的练习而轻松移动。 他从一堆米中取出一袋米，在上面做了标记以供个人使用，然后将其切开，自己做晚饭。 很美味。 牧尘会第一个承认自己的厨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食材却弥补了这一点。 简单的一碗米饭是一种烹饪体验，可以与他在现代世界中记忆中的任何事物相媲美。 这也让他的胃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他花了点时间收拾一下，然后开始冥想。 他没想到一蹴而就，但如果不投入时间和精力，他将一事无成。 修炼的根基功法并不是什么秘密。 如果有的话，宗门需要确保基础功法被广泛传播。 宗门在看到自己尝试应用这些基础功法的成果时，更容易挑选出有天赋的幼苗。 当初的牧尘，从十一岁开始，就已经花了数周时间修炼基础功法，到了可以修炼的年纪。 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无论他多么努力，他都看不到任何进展。 老旅商还大手笔地出钱测试了自己的潜力，但结果却只是印证了他已经担心的事情：牧尘虽然技术上可以修炼，但资质却是可怕到了极点。 他将不得不奋斗数年才能完成其他人可以在几周内完成的事情。 唯有宗门不顾一切地塞给他修炼补品，才能以正常的速度进步。 老旅商死后，原牧尘决定赌上一切，争取进入云峰宗，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牧尘现在更感兴趣的是积累资源供自己使用。 这样的东西在宗门之外并不多，但至少在凡间，任何一次幸运的邂逅都不会被前辈弟子抢走。 所有这些都是未来需要担心的事情。 眼下积累任何重大资源之前，自己至少先需要积累努力。 如果他在别人跑的时候走路，就需要每天投入时间，艰难地前进。 牧尘理清思路，专注于自己的呼吸。 这应该有一种节奏，一种从外部世界吸收灵气过程的方法。 一旦积累了足够的灵力，修炼者就可以与大道建立联系。 反过来又可以更好地控制灵气，以便他可以开始疏通经络的过程。 可惜，牧尘从来没有感觉到一丝灵气。 这在原主的记忆中是真实的，尽管异魂占据了他的身体，但它仍然是真实的。 胃里的暖意传遍全身，不过这可能是消化了一顿饭的正常结果。 牧尘皱了皱眉。 当在一个新世界中醒来时，他产生了一些期望。 他很庆幸自己有第二次生命，他并没有抱怨的意思，但如果穿越能把这个身体提升到一个普通的天赋，那就太好了。 嗯，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牧尘放下思绪，专注于自己的呼吸。 就算他修炼得不够好，得到什么超人的能力，也应该至少对他的健康有好处。 他坚持下去，直到疲劳开始拖累思绪，然后把自己卷进毯子里，结束了。 *** 第二天的黎明清新而晴朗，阳光从美丽的蓝色天空中洒落下来。 牧尘从床上爬起来，抖掉毯子上的露水。 目前为止，他从世界之间的旅行中享受到的主要好处是，原来的牧尘从未对咖啡因上瘾。 不仅如此，他还习惯了随太阳升起。 重生后的牧尘，变成了一个早起的人，甚至没有因为在野外睡觉而感到任何疼痛。 尽管如此，他还是期待着很快能住在一家真正有床的旅馆。 他收拾好床单，瞥了他的乘客一眼。 自从她缩回壳里冥想之后，她就没有说话。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将慧尘拴到了马车上，牵着他们上了马路。 一路上的嘎嘎声或颠簸都不足以引起反应。 牧尘中午吃着干粮，正想着如果她真的要在自己的壳里窝了几十年，他该怎么做时，她终于探出头去看了一眼。 “你让我们离云峰宗越来越远。”她说道。 他点了点头，“他们会追你吗？” 她摇摇头，“可能他们早就忘记了，他们已经把我封印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沮丧。 牧尘只觉得如释重负。 他不想和云峰宗作对。 同时，他对心怡修为的个人估计也上调了。 修炼者的寿命随着个人力量的增加而增加。 牧尘不清楚具体情况，但能活到足以让自己的事迹消失在历史迷雾中的人，确实很厉害。 “我所要做的就是...”她继续说。“躲在你的垃圾车上，足以掩盖我的灵气。” “垃圾车？”牧尘问道。 然后她把脚蹼从壳里伸出来，用两条腿爬上去，然后不自然地跳起来想好好看看他的货物。 “你运送的垃圾几乎不适合修炼者食用。有人告诉过你吗？” 牧尘轻笑出声。 对她对自己所带过的最有价值的货物的蔑视感到复杂，但又很感激她声音中的关切，“我要卖给普通人，对他们来说，就是美味。” “卖给凡人？”她问，“为了银子？” 他点了点头。 她叹了口气，重新趴在地上，静静地盯着前方的路。 “这车货只是一个开始，”他说，“总有一天，我会积攒足够多的银子，让这里的慧尘力气不够。” 她用眼角的余光给了他一个怀疑的眼神，然后耸了耸肩。 这两个动作，牧尘都没有想到会从乌龟身上看到，但她的情绪却很是透彻。 至少她似乎觉得他是有趣的古怪，而不是真正的冒犯。 “我想我欠你一个人情，帮我逃跑了，”她说，用头指向远处的一团尘土。“我要不要杀了那辆车的守卫？他们有一些好东西。” 牧尘惊得差点丢下缰绳，“现在，现在，不需要。” 他稍稍定了定神，看到心怡没有立刻杀人如麻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能欠我一个人情？我只是忙着办事，你享受的任何好处，都只是幸运而已。” “好运是命运的一种形式，”她回答说，“不会有什么麻烦的，那些侍卫连筑基都没有。” 牧尘咽了咽口水。 打通十二经脉之后，接下来就是修炼者筑基了。 这是一个艰巨的过程。 有人说，只有筑基，才算真正的修炼者。 即便如此，那些还没筑基的修炼者，也有能力与十几个凡人战斗，而且是压倒性的胜利。 一个在筑基阶段拥有数名守卫的商队，说它有一支小军队保护，一点也不为过。 就算心怡能打败守卫，出现在城里卖赃物，无疑会招来一个显赫宗门的怒火。 “真的，没有必要，”他说。“我打算以诚实的商人的身份发财致富。” “一个诚实的商人？”她问。“卖那些垃圾？” “现在，现在，”他回答道，“美丽在旁观者的眼中。低级的灵米可能不在你的注意范围内，但它比大多数人吃的任何东西都要好。我所要做的就是诚实地描述我的产品，可以凭良心赚钱。” 她摇摇头，“即便如此，你怎么能把货物从一地运到另一地，而不骗两边的人呢？” 牧尘挠了挠后脑勺。 他听说过这样一种说法，即每笔巨额财富的根源都是一场大罪，但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一个信奉这种哲学并认为成为一个伟大的罪犯是个好主意的人。 他知道，千战大陆是一个有实力的地方，但对于他来说，只有从别人那里窃取财富才能获得财富的想法太局限了。 “人们很自然地对同一件事有不同的价值观，”牧尘说道。 他回忆起他的大学强加给他的经济学课程的模糊记忆。 “一个普通的农夫，一顿饭再奢侈，也不一定会花上二十文，而一个有钱的官员，却乐于花几十两来吃名厨精心烹制的丰盛佳肴。谁都没有错，这只是个人喜好问题。” “同理，一个农民可能愿意花很多钱买一把高质量的犁，因为他可以用它来提高生产力，而铁匠不会认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牧尘继续说道。“每次交换，如果不涉及武力，双方的结局都会更好。否则他们不会达成交易。” 他设法将谈话拖得足够长，以至于他们已经逼近了另一辆大篷车。 牧尘现在终于可以亲眼看到了，心中暗骂。 这是一辆大篷车呢？这显然是一支小军队。 无论他们携带什么贵重物品，都隐藏在阵法的中央。 当他们经过时，他几乎没有瞥见那辆铁栏杆的宝车，心里在想，现在靠近目标，心怡会不会后悔自己吹嘘自己。 不管怎样，不管她能不能对付附近的守卫，偷了那些东西都会导致他的死亡。 “从长远来看，每个人通过市场交易获得的财富是无限的，”牧尘说着，绞尽脑汁想记住那些很久以前的演讲。 早知道自己被迫劝说修炼者过上和平共处的生活，他就不会在上一节微观经济学之后就停下来了。 “如果每个人都互相抢劫，那么就没有财富。” 她沉默了片刻，刚好让牧尘开始觉得他已经说服了她接受他的想法。 “那云峰宗怎么这么有钱？”她问。 牧尘点了点头。 这是真的，商业中赚钱依赖于技巧和运气。 让其他人完成所有工作并承担所有风险，然后再努力削减，这样更可靠。 当然，那是在你能把它拉下来的条件下。 “强行收钱才是王道。”牧尘坦言，“不过，只有你能自立为王，才真正奏效，否则你就是一个土匪，然后你就只是攒钱，等官兵来拿回来。” 心怡耸了耸肩，“任何收集财富的人都只是持有它，直到出现更强大的人。” 她的语气中的热情消失了，至少没有急于开始犯罪的生活。 牧尘只做自己能做的，只拿自己应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