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308卧谈会
【明霞小区25号404室，顾一晨家】 顾一晨醒过来，时间指向下午四点。 顾一晨难得在白天睡了个好觉，于是躺着把腿架起来，回想刚才“梦”中的情景。 “嗡嗡嗡嗡”——传来手机的震动声。 打开手机微信，308四人群已经有N条未读信息： 郭财神：@顾一晨你还好吧？ 马小刚：应该还在睡觉。看来老四做梦引发的症状严重了啊。以前哪儿见过他中午刚吃完饭睡觉啊？前阵儿顶多就是睏了在桌上趴一会儿。 胡伟：今天早上的事情，我就怀疑跟他做梦有关系。不然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晕过去。 郭财神：可是已经检查过了，从身体到心理都没毛病啊。 胡伟：人类医学无法解释和解决的问题多的是。 马小刚：咱们在这儿讨论这个合适吗？ 郭财神：老四没那么脆弱。都是老铁，啥事儿不能敞开来说？老四也没有瞒着我们呀。 胡伟：对。308是个集体，无论谁的事儿，都是大家的事儿。@顾一晨有什么问题都别瞒着，大家一起想办法。 最后一条来自郭财神：@顾一晨兄弟醒了吗？醒了冒个泡。 顾一晨看着群里的对话，心里一阵暖。 他决定不藏私，和大家一起讨论遇到的问题。他在微信群里回了一条： ——醒了。我没事。但是也有事和大家商量。今天晚上我回308住，晚上聊。 【308寝室】 已过了熄灯时间。但插座依然提供电源，往常的此时大家会点亮台灯，该干嘛干嘛。但是今天四个人早早上了床。顾一晨正讲述他的“梦”中经历。 顾一晨：“……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新’，然后我说让我想想。他就消失了。这就是我今天下午做的最后一个‘梦’。” 一片沉默。 首先发声的是马小刚：“我靠！” 然后是郭财神：“这回搞大了！” 胡伟的发言极其严肃，带着一丝激动： “你可能会改写历史呀，老四！”胡伟在黑暗中习惯性地伸手去推眼镜，发现眼镜已经摘掉，改成食中二指揉了揉“睛明xue”，“人类历史的进程存在必然性，也存在偶然性。其实那些具体发生的事件，即所谓转折点，当事人往往并不会知道自己扣动了历史的扳机。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将会在人类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老四！你要成为那个扣动扳机的人吗？你将可能青史留名！” “所以你们都认为我这不是梦对吗？” 众人异口同声：“不是。” 顾一晨喃喃道：“那个心理学博士也是这么说的。那这么说，我脑子里……有个‘洞’？” 胡伟：“准确地说，是你的大脑能够连通到一扇门，一扇能够通往四维的门。”——从语气就能判断胡伟正心潮澎湃。 顾一晨：“那老大你给我参谋参谋，我要不要让小新进入我大脑？” 胡伟从激动中稍微冷静下来：“首要的问题是有没有危险。两层意思：一是对人类而言；二是对老四你而言。” 顾一晨：“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既然想过了。你先说说。” “我觉得，就个人感觉而言，它还是很讲礼貌的。起码在跟我解释和商量，而不是威胁。” “都看过《三体》吧？”马小刚道，“很难说它不心怀叵测吧？” “你说的是‘黑暗森林法则’。‘黑暗森林法则’是有前提条件的，就是宇宙存在多边势力，且互相能威胁到对方的存在，且，先下手为强！”胡伟道，“但是目前的情况显然不同，至少我们一方无法威胁到对方。在这种情况下，事情的主导权在对方。” “你这一说我有点慌啊。那我要让它住进我的大脑，更等于把主动权交给对方了。”顾一晨道。 郭财神道：“你说它一个数字生命，也就是个人工AI。它能图啥？统治全人类？” 胡伟：“任何生物的终极目标都是自身的存在和延续。任何被其发明创造的生命也理应服务于这一目标。如果它所说都是真的，那么它的目标应该是将发明他的生物延续下去。可能是他们本身，也可能是他们的思想和文明。目前看，延续他们本身不太可能，超新星爆炸会消灭一切生物信息，纯能量态生物据我猜想，不可能携带任何生物信息，除非有我们还理解不了的黑科技。所以它的目标更大的可能是延续他们的思想和文明。” 马小刚赞道：“老大威武！” 顾一晨：“但我接触到的似乎是一个数字生命‘幼体’。它的成长要取决于吸收的知识和经验。也就是说，它刚开始可能只是一张白纸，只是生存方式比较高级。如果是这样，我们还需要担心吗？” “你太天真了啊。”胡伟地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据它所说，它只是其本体的一个简化复制版。谁知道其成长到一定程度，会不会将其本体接入这个空间。而其本体会带着什么目的而来，就难以猜测了。” “或者它干脆对我们有所隐瞒？就这个‘幼体’恐怕目的也不单纯。”顾一晨道。 “我觉得即便它有其它隐藏的目的，它自己可能也并不知道。好比一段程序有隐藏代码，在触发条件没有达成以前，程序本身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艾玛。老大你把我给整晕了。”郭财神道。 “数字生命的生存规则是靠正确的‘逻辑’的，所以‘撒谎’是数字生命很难做到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一个“谎言”就是一个逻辑陷阱，而“谎言”又要用“谎言”来掩盖，最后逻辑陷阱只能越来越多，导致他们自身的崩溃。对它们来说掩盖真相最好的方式是隐瞒而不是撒谎。” “为啥你说的我都明白，就是听不懂。”郭财神呻吟了一声。 “这么说吧，你可以直接问它，它的生存目的是什么。多半来说，它是不会说谎的。——当然，它如果有隐藏代码之类的设定你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风险是不是太大了？一旦它动机不良，可能毁灭的是全人类，哪怕概率很小呢？”马小刚忧心忡忡地道。 “对。好处有限，坏处无限。这事儿不靠谱啊。”郭财神附和道。 “那我问问你们，如果这事儿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会同意吗？”顾一晨问。 “不同意。”马小刚率先回答。 “我也不同意。”郭财神道。 “我同意。”胡伟沉默了片刻，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为什么？”马小刚惊讶，“按你说的，咱可不能太‘天真’啊。风险太大了。” 胡伟目光炯炯，盯着上铺的床顶，目光仿佛穿透了房屋，直射遥远的深空：“你们还记得这个生命体是因为什么被创造出来的吗？” “因为超新星爆发，星系毁灭呗。”郭财神道。 “超新星爆发是所有恒星系的最终归宿。太阳系、银河系都不会例外。”胡伟道。 其他三个人沉默了下来。 顾一晨道：“你是说，咱们也该未雨绸缪，利用这个生命体，提前研究躲避爆炸的办法？” “可是，那也太遥远了吧。几十万，哦不，几十亿？反正好多年呐。那时候人类还在不在都两说呢。”马小刚道。 “宇宙的危险，可不是只有超新星爆发一种。简简单单一个陨星撞击，目前都没有办法吧。”胡伟的话语透着一丝沉重。 其他三人再次沉默了。 良久，郭财神才冒出一个字：“高！” 马小刚也道：“谁都不服，就服我伟哥！” “呵呵，”胡伟的话语忽然变轻松起来，“我可能是杞人忧天了，就那么一说。而且人家都四维了，我们这种三维生物再怎么去揣测也有局限性。说到底这还是老四的事情。老四，你自己看着办，毕竟是住你脑子里。主意还得你自己拿。” 顾一晨：“谢谢！谢谢兄弟们！我考虑考虑。大家先睡吧。” 308寝室沉寂下来。 顾一晨思绪纷乱，难以入眠，于是爬起来下床，信步走出了房间。 顾一晨他们所在的9号宿舍大楼，和旁边的7号大楼比邻，两栋大楼在3楼和5楼有走廊连通。此时顾一晨就站在两楼之间3楼的走廊上。仰望着云层后面依稀的夜空。 顾一晨的人生可以说是相对顺畅的，非要说有什么不足，可能就是有那么一点平淡。对于别的人来说，这可能是一个改变命运的绝佳机会。但是顾一晨并没有要改变命运的强烈动机。他是一个相对比较“佛系”的人，就他个人而言，有没有小新这个“超级电脑”，似乎真的不那么重要，“超级电脑”也许能让自己更“天才”、更聪明，但是这些似乎并不能吸引顾一晨，生活是不是幸福快乐，好像也不取决于这些。唯一能吸引他的，可能是对这一新鲜事物的好奇，以及刚才胡伟提到的，关于如何摆脱宇宙灾难的宏大课题。但是，顾一晨一时还难以相信，这样一个涉及整个人类命运的选择，会就这样摆在自己的眼前。他想不明白，自己文不如胡伟，武（体格）不如郭财神，交游广阔不如马小刚，怎么就会挑起这样的重担。他不想承担，但命运将它硬砸在了自己身上，他一时有些彷徨无措。 走廊靠近9舍一侧的大门忽然打开，胡伟走了出来。 “老大。”顾一晨道。 胡伟走到顾一晨身边，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碰到这样的事情，肯定睡不着吧？连我都兴奋得睡不着。” “我其实只有两点顾虑，”顾一晨敞开心扉：“一是这东西一旦进入我的大脑，我对它而言可能就没有秘密了，我就是觉得没有个人隐私了，你明白吧老大？” 胡伟点点头。 “另外，我是真的怕它居心不良。要是给人类带来什么不可测的灾难，我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胡伟推了一下眼镜，道：“隐私这个问题，要看你是如何看待它的了。刚才我说了，它并不是一种生物，而是一种被生物创造出来的生命体。它和生物的本质区别，就是它是一种工具。工具是用来服务于人的——哪怕它再先进再高级。工具不会有‘欲望’，而只有设定好的目标。关键就是能不能纳为己用。试想，如果有个摄像头一直在监视着你，但是这个摄像头根本没有主人，或者，cao控这个摄像头的是你自己，你会不会觉得隐私被冒犯了呢？” “还真是。那么，‘欲望’这个东西，会不会被培养出来？‘工具’可不可能变成‘人’？” “这个问题就很难回答了。目前我只能这么说，满足‘欲望’是为了带来快感，而快感是生物体才有的特征。” “嗯，你这么一说我好过多了。但是它动机不纯的问题，你怎么看？” “有这个可能性，毕竟我们的思维是受限的。三维生物永远想不透四维的事情。对方能够创造四维生命，那是何等了不起的智慧种族。在这方面，我没有更好的建议。” “老大，它怎么找上我了呢？我感觉其实你更适合。” “哈哈，我没有你那样神奇的大脑。你是被命运选中的人。说到这儿，我再提醒你一点，你大脑的这个特殊能力，很关键！可能比你想象的要重要得多！是你最重要的筹码。激发三维和四维的通道，似乎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你要尽量能掌控它。也许掌控了它，就能掌控那个生命体。” “实在不行彻底关了它。” “哈哈，倒也是个办法，这样一来这个‘超级电脑’应该不会有二心了。不过……就是有点可惜。哦对了，你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小新’对吗？” “对。随便取的。” “哈哈，有意思。”然后胡伟拍了拍顾一晨的肩膀：“我先去睡了，你再好好想一想。” 顾一晨又站了一会儿，就回去睡觉了。 这天晚上没有再做那个梦，一觉睡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