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单身狗被鞭打得还不够狠吗!
涿州冯家乃是北直隶著名家族,家族显贵以读书治学为重,读书治学好的标准就是科举入仕,冯铨父子皆是进士出身,冯铨更是年纪轻轻就已经官至礼部尚书,加太子太保进文渊阁大学士,冯家在北直隶一时风头无两。 崇祯帝继位,把冯铨定为阉党干将,削籍去职,冯铨输赎为民,现在回籍闲住。 “冯铨来做什么?”茅元仪皱眉道,冯铨是阉党中人,名声极差。 李银河也纳闷,冯铨身份尊贵,虽然去职,在涿州依旧是顶级缙绅,别说自己一个小小千户,即便是易州知州,也值不得人家主动拜访。 冯铨那是史书留名的大神,虽说被编入贰臣转,但能当明清两朝大学士,钻营能力之强自不必说。 “来的都是客,在下迎一下。”李银河带着高洁高手匆匆赶到老营大门处。 老营门口,一名中年文士正悠闲地踱步,见了李银河等人微笑拱手;“涿州冯铨,冒昧来访。” 李银河赶忙拱手回礼。 冯铨头戴唐巾,身穿茧绸道袍,外披鹤氅,足下青头方履,面若冠玉,飘飘然有出尘之气,年轻时,冯铨以俊美闻名。 李银河给冯铨介绍高洁高手,冯铨看了眼高洁,微微一愣,随即神色自然,问道;“老夫昔日与内侍交往甚多,高公公与司礼监哪位公公熟识?” 冯铨曾在内阁行走,内阁大臣的建议是写在一张纸上,贴在奏章上面,这叫做“票拟”,而皇帝用红字做批示,称为“批红”。除了太祖,太宗等极少皇帝能做到亲自批示,大部分奏章皇帝仅仅批写几本,大多数的“批红”由司礼监的太监按照皇帝的意思代笔。内阁有票拟权,司礼监有批朱权,是内外相维的双轨制。 内阁要想办事顺利,就得和司礼监配合,冯铨深知有司礼监太监照应,好处多多。 本来以李银河一个小小千户,再折腾,也值不得冯铨关注,只是今天下人禀报,定兴鹿善继和茅元仪去拜访易州李银河,这茅元仪乃是大明士林公认的才子,眼高于顶,两人去拜访一个小千户,这千户定有过人之处,果然,一来就发现李银河和内侍关系密切,不简单啊! 高洁恭敬道;“咱家得司礼监张彝现公公推荐,出任易州场监。” 冯铨眼中精光一闪,笑容更加和煦;“好,老夫和司礼监相交甚密,场监负责何事呢?” “内库空虚,咱家和易州商行合作,为内府增些进项。” 李银河也解释道;“冯大人,易州商会统一易州商税,减免田赋,制定商规,目的还是便利商贾,同时为内府为州城增加进项,更好地服务百姓!” 冯铨稍微一合计问道;“定兴鹿公对此什么态度?” 鹿善继急公好义,嫉恶如仇,如果李银河和内府搞得什么商会侵害百姓利益,定然反对。 “鹿公希望定兴和易州联动,毕竟对百姓有利,对地方财政有助,鹿公正在老营之内,正好和冯大人相见。” “好说。”冯铨边走边道;“李贤侄,听说你姑奶奶在涿州受了委屈,这是老夫照顾不周啊!此次前来,准备些薄礼,以后咱们多走动。 不是老夫说你,救助灾民,得群策群力,你为何不到涿州找老夫呢?冯家在涿州还有些资财,也做些买卖,需要什么,让商行去涿州找冯家洽商,老夫虽然是罪民,在冯家还是说一不二的。 远亲不如近邻,你那商行的章程回头送到涿州冯府,老夫的意思,涿州也要和易州联动,服务地方造福百姓,乃缙绅责任啊!” 和jian臣相处就是愉快,人家直接上干货,既让你得实惠,又让你心情愉悦,坑死你的时候也痛快。像名士茅元仪,让侍妾给你煮壶茶就是给你脸了,看看冯大人做派,以补偿李银河的姑奶奶名义,直接硬货粮油八车,首饰珍玩一箱。 李银河头前带路,悄悄对高手道;“学学冯学士,风度翩翩,颜如舜华,风流国士啊!” 高手撇撇嘴道;“据我了解,这冯铨恶心得很,卖屁股的,还是阉狗的爪牙!” 看高洁一脸幽怨,忙道;“老高,我不是说你。” 高洁更加忧郁。 进了堂屋,李银河给大家介绍冯铨,虽然鹿善继冷淡,茅元仪冷漠,但冯学士自带气场,弹指间化解尴尬气氛。 说起来大家没有私人恩怨,只是政治立场不同,要从学识来讲,冯铨比在座的只高不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朝廷秘辛,江湖八卦,信手拈来,从眼光来说,冯铨毕竟在大明最高权力机构内阁待过,还是礼部尚书,看问题往往高屋建瓴。 伸手不打笑脸人,冯铨放下身段,鹿公和茅元仪在气度上不能小气,大家探讨了金石书法,古玩名画,兴之所至,冯铨即兴临摹了一段《兰亭序》,高傲的茅哥不得不叹服,无论意境笔力,冯铨堪称书法大家,冯铨又指导杨宛音律,跟王微探讨了南北园林特点,讲解北方宅院的布置,细致到假山,池塘,林木,甚至花卉的选置,盛情邀请茅元仪带杨宛王微有空去涿州冯家宅院参观,点到为止,冯帅哥品了两盏梅花茶,与众人拱手而别。 等冯铨离开,茅元仪感叹道:“冯铨过于热衷功名,不惜投身阉党投机,如果撇开其缺点,不论学识还是见识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国之干才,可惜啊!” 李银河摇摇头道;“在下与茅兄的理解不同,阉党真是魏忠贤的私党吗?恐怕不是,阉党是谁呢,乃是浙楚晋鲁甚至冀党等非东林者,这些党派中不乏冯铨这样的佼佼者,魏忠贤乃不学无术的刑余之人,如何驾驭如此众多的势力,因为这些人忠于的是魏忠贤身后的天启陛下,孰是孰非,现在很难说清啊! 开诚布公地讲,东林党在天启初年掌控了朝廷中枢绝大部分职位,可谓‘众正盈朝’,可是其施政效果呢,对外,无法平息外患,对内,百姓的税赋只增不减,流民四起,田赋没减,可怜的商税一减再减,细极思恐,东林诸贤的屁股坐在哪一边呢,贤在何处? 其唯一的成果乃是党争,非东林者一概绞杀,可惜志大才疏,如同过街老鼠般被众党群殴,看似强大却顷刻间烟消云散,只留下虚幻的道义。 说起道德,东林中也有道德高洁之人,为政讲得是妥协调和,你做事他讲道理,眼高手低,还掺杂着私欲,终究被人唾弃。 在下位低言轻,不想为阉党翻案,但是公道自在人心,东林者真比阉党高尚吗?都是祸乱朝纲的罪人。 茅兄,你家中良田数千亩,为何去辽东爬冰卧雪呢?” 茅元仪立即道;“先贤讲,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茅某虽然衣食无忧,但齐家后应该胸怀天下,己立而立人,真儒者,应该拯救危难于水火之中,虽百死而不旋踵,铁肩担道义,哪能关起门来风花雪月,不管门外洪水滔天呢!” 李银河鼓掌道;“茅兄真豪杰! 在下再说一点,我在易州收税费百分之十,真高吗?” 茅元仪是诚实之人,思索下道;“不高,国朝商税应在百分之三,可行商之人要给靠山进贡,过关过卡,进城,过江河等,所交费用远远高于李千户所定税费。” “茅兄胸怀天下,在下也有振兴大汉的梦想,就拿我老营这周边土地来说,国朝初年,此处水浇地高于四十万亩,鱼鳞册上土地所有户数过千,现在呢,水浇地不足十万亩,实际土地所有户数不超过二百。 为何出现这种现象呢?水浇地减少,是上游水道淤塞,山区水库年久失修所致,水少了,抛荒地自然多了。 持有土地肥田的户数减少,也好解释,兼并二字,豪强兼并了田地却极少纳税。 纳税的田地大量减少,实际出产粮食的田数也在减少,可国朝收税按的是以前的虚数,中小地主和自耕农压力可想而知啊! 鹿公,你是定兴缙绅,农村的窘破应该知道,为何不改变呢?” “小子,老夫虽小有家财,但能修几条渠?上游不通,老夫在定兴折腾,徒劳无功。” “鹿公,实话说,小子在拒马河上游正安排人疏浚河道,在中段也在整修河道,山区水库也要整修,诸位来老营,路上已经看到了,如果商行收得上税费,小子未来几年将整饬出数十万亩纳税农田,未来这些田将返还给农户,州城的田赋增加,能全额上缴田税,百姓的生活境况也将改善。” “臭小子,水利一事非一年一时之功,真真是高投入低回报的水磨功夫,如你所说,老夫破家相助又有何妨!” 茅元仪也赞道;“知易行难,李千户要是做成此事,当是河道沿县万家生佛!” 李银河摆手道;“只这收税费一事就不知得罪多少权臣勋贵的利益,未来还靠大家帮助。 冯铨虽然热衷功名,在税费方面愿意和我们行动一致,不问其初心如何,只要能有利于我们的目的,最终百姓得实惠,与其合作也无不可,涿州冯家能量不小,与其做朋友总好过做敌人不是。” 茅元仪点点头道;“为了百姓,受点委屈不算什么。但冯铨热衷权势,老于世故,精于算计,与其共事你定要小心。李千户,你说要把涞水冯家大院改成农院,为何不直接开经学,名头也好听。” 李银河苦笑道;“茅兄,各地学社多如过江之鲤,有一个务实的吗? 在下开农学,是真的想做农事,靠目不识丁的农户,这农业发展实在堪忧啊!在下敢说,现在的耕作农械和技术,选种,施肥等方面,比百年前的农事强点有限,农业的研究需要学子踏踏实实务实,还要有奉献牺牲精神。 农事最是考验耐心,目前田产产量实在太低,在下心急如焚,只得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挪啊!” 鹿善继哈哈大笑道;“臭小子,看你大放厥词,挥斥方遒,也有你吃瘪的时候!” 李银河幽怨道;“鹿公,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鹿善继若有所指道;“止生以兵农闻名啊!” 李银河猛然看向茅元仪道;“请茅兄指点!” 茅元仪微笑不语,李银河心中暗骂,最讨厌这种智珠在握,却不告诉你的态度了。 看李银河可怜兮兮,鹿善继道;“臭小子,我们此来,可是奔着涞水冯家的美酒啊,冯老狗不是东西,他霸占的酒窖可是年代久远啊!” “好说。”李银河派旗丁赶紧去冯家大院取酒,对众人道;“天色已晚,在下尽尽地主之谊,小子安排些吃食,咱们边吃边聊。” 鹿公贤名远扬,为宴请鹿公,花叔亲自督促旗丁蒸炖农家大菜。 北方宴请,要把尊客请到主屋炕上吃,火炕烧得暖暖和和,花叔扶着花爷爷坐在主位,鹿公和茅元仪也脱鞋上炕,两人的随从在外屋开桌,旗丁取来老酒,五斤一坛,在炕头摆了一排,李银河叫来谢宁高手高洁黄玉作陪。 农妇端来两个大笸箩,里面装着大枣花生核桃,作为餐前零食,杨宛王微穿花蝴蝶般从马车上陆续搬进来十几个坛坛罐罐,都是腌制的小菜,每人面前摆上小碟子,小菜五颜六色,点上花露,奇香四溢,弄得李银河等人都舍不得动筷子。 茅元仪面有得色,拽过来一坛酒,拍开泥封,给每人倒上一碗酒,老酒金黄,如蜂蜜般甜香,还拉着酒丝。 “好酒!”茅元仪个性刚强,不愿意同流合污,这几年在辽东和官员们相处极差,心情郁闷,经常借酒消愁,所以酒瘾极大,嗅着酒香,喉头不住地上下滚动。 花叔见状,让旗军赶紧上菜,八蒸八煮,已经是农户招待尊客最高的标准,人头般大碗,里面是一斤一块的方子rou,巴掌大的条子rou,手臂粗的灌肠,整只卤鸡……最后是一米长铁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炖的杂鱼段,上面盖着几片肥rou片。 杨宛王微掩着嘴,花容失色,李银河尴尬地看了看花叔,这些菜太粗犷了。 花叔搓着手,招呼客人动筷子。 鹿善继端起酒碗,敬了年龄最大的花爷爷,感谢了花叔的热情准备,夹起一片肥rou,闭着眼细细咀嚼,长叹一声道;“李小子,这一片rou的说服力比你嘚瑟半天说服力大,要是你手下农户每日碗里有片肥rou,你就是国朝开国以来最好的百户將主,臭小子,饮胜!” 老酒没有蒸过,度数不高,后劲不小,高洁抿了抿酒,感觉度数不高,豪爽地打了圈酒,一会就满脸通红,酒过三巡,李银河端起酒碗敬茅元仪道;“茅兄,咱们饭前聊到农事,你好像要指点在下,有话未说透啊! 茅兄胸中锦壑,农事是利民大事,还望教诲银河。” 茅元仪微微一笑;“李千户,说到高产农物,不知你可听说过徐光启大人的《甘薯疏》?” “听说过啊!” “那甘薯的诸多优点你可知晓?” “当然知道啦!产量大,可在山地,贫瘠处种植,茅兄,北地难道有此神物?” 茅元仪有些意外道;“李千户果然学识渊博,天启年间,甘薯在北方试种过,种植的地点就在涞水?” “什么!”李银河站起身转到茅元仪身旁,冲杨宛王微拱手道;“两位小嫂,在下失礼了,这甘薯对在下无比重要,一定得问清楚啊!” 说完挤在茅元仪身旁坐下道;“茅兄,茅大爷,我怎么不知道涞水有甘薯地?” 杨宛王微掩嘴轻笑,这李千户学识渊博,却一点都不在乎面子,倒是性情中人,两女也是穷苦出身,见李银河处处为农户着想,对李银河感官颇好。 鹿公看李银河急赤白脸的,笑道;“小子,徐光启大人曾筹集银钱,在涞水天津买了些地,专门试种甘薯,可是农户不认啊!老夫当做稀罕物,在花房留下一些,还是止生发现后,在定兴江村种了一季。” “为何农户不认啊!”李银河敲敲脑袋道;“在下明白了,这甘薯初到北地,定然水土不服,产量没有《甘薯疏》讲的那样神奇。 对了,甘薯吃多了胀气,口味不如麦米,农户对农作物最是谨慎,所以甘薯没有推广开,其实,只要多种几年,这甘薯适应了北方水土,产量自然会提高。” 茅元仪惊讶道;“李千户对甘薯了解甚细,奇怪啊,据在下所知,河北之地,此时也就鹿公有几株,李千户如何知道的?” 李银河指指脑袋道;“在下被雷劈过,脑袋里就有了甘薯样子,不止甘薯,在下还知道土豆,玉米等神奇农作物。”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难道真有智慧天成之说。土豆在南方有人种植,也称土芋,黄独。至于玉米,在下不知。甘薯土豆都是海外传来的。” “正是!”李银河努力让笑容灿烂些,呲着牙一字一句道;“茅大哥,匀给小弟一些呗,易州涞水多山,山民种粮,产出极低,自古生活赤贫,有了甘薯,窘境定会大大改善,茅兄功德无量啊!” 茅元仪淡淡一笑;“道不轻传,你易州豪强铲了甘薯,霸占试种田地,看来,易州百姓眼浅,弃甘薯如鄙履,福泽不够啊!” 李银河急道;“茅兄,只要在下有的,你说吧,在下跟你换,行不?”
茅元仪道:“可以,千户既然编写了格物一书,定然才高八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千户挑一样,让我们鉴赏一番,只要过得去,这甘薯就送与千户。 在下和两位红颜开荒,栽培,精心护理,才有了一窖甘薯,如此要求不高吧?” “好,在下就献丑了,那个土豆?” 茅元仪摇头道;“李千户,鹿公,茅某,还有杨宛王微,在鉴赏方面有些造诣,你要让大家满意,呵呵,很难过关啊! 学问一道,做不得假,你要是滥竽充数,不要怪茅某折了你面子。” “拼了!”李银河挽起袖子跳下炕,踩着靴子,冲茅元仪伸手道;“茅兄,宝剑借在下一用。” 鹿公摇摇头,李银河撸胳膊挽袖子,趿拉着鞋,哪有半分高士风采,茅元仪心高气傲,一会折了李银河面子,自己还得想想如何说和。 李银河接过宝剑,仓啷一声,抽剑出鞘,屋中多了一泓清水,李银河赞道;“好剑!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在下从小有个侠士梦,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沧海一声笑》,各位赏鉴。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 “好!”外屋骑手们都是在辽东尸山血海厮杀过的勇士,大口吃rou,大口喝酒,虽然不知屋中为什么唱歌,听得歌声豪迈,轰然叫好。 茅元仪转头对杨宛道;“可曾记下?如何?” “郎君,宛儿已经记下词曲。”刚才衣冠不整的李银河此时尽显放浪不羁的风采,杨宛震惊不已道;“若论豪迈,李大人的《沧海一声笑》乃国朝以来词曲中最佳,从韵律讲,如果以粤语唱,好像更佳。” 李银河对杨宛拱手道;“小嫂慧眼如炬,词曲乃黄霑所作,正和粤语演唱。 沧海呀星秀偷偷棱昂秋fao藏翠笼几给刚纠苍听秀翻翻塞桑秋谁夫谁兴戳听基hiu工山秀 音雨友投笼投尊红尘舟塞给多giu 清风秀 ging也贼流后情晚兴流呀干满揪 苍伤秀 八拽贼流 后情影拽七七秀秀。” 杨宛迷惑道;“黄霑如此大才,在江南并未听闻过啊!” 茅元仪倒是干脆;“不管谁谱词写曲,甘薯归李大人了,在下侄子茅七,在江村侍弄农物最佳,种植之时,让他协助农户,可好?” 不待李银河回答,茅元仪又道;“能听到《沧海一声笑》,今日就不虚此行啊! 得陇望蜀,如果李大人还有佳作,在下洗耳恭听,一定为大人找回土豆,望李大人赐教。” 茅元仪性情高傲,但对有才学的人异常恭敬,《沧海一声笑》一旦流传,找不到词曲作者,只能算李银河的,其在歌词领域地位最起码也是大师级别。 李银河也是心情大好,有了甘薯,改变山区百姓生活,把握大增,连忙道;“茅兄客气了,在下声明,所唱词曲,所吟诗句,都是银河盗作,不敢贪天之功,这必须说明了,否则难以启齿。” 在大家看来,李银河真是名士风范,别人恨不能将佳作占为己有,而李银河生怕占了佳作名头,学问不说,人品定然高洁。 “有沁园春长沙一词,乃毛大大所作,在下敬为天人,与诸位共赏。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 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 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屋中寂然,良久,鹿善继苦笑道;“能作如此诗词者,乃开宗立派的大宗师,老夫相信,以银河阅历,还真是做不出来,品味意境,乃历尽沧桑返璞归真,道尽性情的大英雄啊! 奇也怪哉,如此风流人物,老夫竟然一无所知,止生,你怎么看?” 茅元仪苦涩道;“在下自诩风流,与之比较,真乃萤火与日月争光,自惭形秽啊!” 杨宛看茅元仪颓丧,赶忙道;“郎君,妾身觉得你就是伟丈夫,敢爱敢恨,一诺千金。 这诗词作者乃五百年一出的大儒,豪气冲天,胸怀日月,乃翻天覆地的王霸圣者啊,诗词一道,别说夫君,本朝就没有出其右者,郎君不可妄自菲薄。” 说完转向李银河道;“李大人,奴家自诩在南京十里秦淮河见识了国朝文人墨客,今日才开了眼,细雨难懂朔风,在北地慷慨悲歌面前,那些饱读诗书,自诩风流之辈真真是无病呻吟,跳梁小丑而已。 小女子敬大人一碗水酒。” 说完,一饮而尽。 李银河只得干完一碗酒,杨宛曾是秦淮河名妓,酒量自然不差,这酒度数不高,一碗半斤多。 看王微也倒满一碗酒,李银河赶忙摆手道;“在下可没有诚心欺负茅兄,小嫂,在下给你一首歌曲赔罪如何,酒万万不可再如此喝了。” 王微嫣然一笑,这李千户惫赖得很。 茅元仪只是一时失神,现在缓过神来,赶忙制止王微道;“夫君已经领情了,一时失神而已,算不得什么。 李千户,茅某佩服你的才情,更敬重你为国为民的情怀,如果你不介意茅某愚鲁,咱们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茅元仪年纪不小,三十多岁,李银河赶紧道;“在下倒是求之不得啊!只是银河还有一位结拜兄长,出身草莽,得告知茅兄。” 茅元仪摆摆手道;“无妨,英雄不问出处。” 旗军赶紧准备桌案,雄鸡,黄纸,两人当即结拜为兄弟。 王微娇嗔道;“小叔高才,那歌词之事?” 李银河赶紧道;“《女儿情》,西游记词话中的插曲,女儿国国王唱给唐僧的,在下哼唱一遍。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女儿美不美,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愿今生常相随,常相随!” 西游记话本在明朝流传甚广,杨宛轻哼,王微将曲谱歌词记在纸上,这种直白情爱的歌曲在此时是石破天惊,好在茅帅哥不以为意。 誊抄完毕,杨宛取出短笛,茅元仪拿出长箫,王微演唱,夫妻三人即席表演,将一曲女儿情演绎得柔情蜜意,百转千回。六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高手恶狠狠地盯着李银河,单身狗被鞭打得还不够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