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自卿别后

    从佩怡家归来以后，大同变得更加的沉默了，一如那无风的湖面，平静而深邃，在外人看来是那样的安静与美好。

    对面的教室走廊上，再也看不到心中思念之人。但是大同仍然喜欢站在走廊上，看着对面的教室，期望着某一个时刻，佩怡就会出现在那里，对着自己微笑。

    人这一生，总是在得得失失中慢慢成熟。大同想了很多，正如肖老师说的那样，爱一个人没有错，但是爱一个人是需要能力的。比如佩怡的事情，自己就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大同也想过要去辩护，要去反抗，甚至想过要摆烂，要用自暴自弃来表明自己的立场。但是老师们的若无其事，竟然让他连开口发声的机会都没有。倘若可以不顾一切地发泄一场，内心也许也不会那样的酸楚。但他不能，他没有那样的资格。也许一时的冲动，就会让他掉进无边的苦海，再也寻不到一丝的生机。

    懦弱的人啊，连命运都被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时间一天天地消逝，离中考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这些年来从不担心考试的大同，心情也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只为当天分别的时候佩怡说过的话——如果考不上一中，就再也不要见她了。

    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说从前大同对考上一中的信念也很坚定，但是佩怡分别时的叮嘱让他比从前勤奋了不少。老师们也为大同的表现感到很欣慰。当初大家都担心他会有强烈的抵触情绪而变得不思进取，结果却是截然相反。如此看来，老师的做法真的没错。

    但是，谁又能懂得大同内心的煎熬。在他十几年的人生旅途中，从来没有如此疯狂地去想念一个人。加上内心深深的愧疚和对人生命运的反复思量，大同每个夜晚都难以入眠，白天又觉得头痛欲裂，疲惫不堪，洗头的时候，泡沫里总是能看到很多掉落的头发。每次觉得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大同总是一个人去到江边上，静静地在那里吹着江风。

    这个周日下午，大同再一次走到了江堤上。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临近毕业，好多同学都喜欢拍照留念，而江边，一直都是大家喜欢的拍照之地。

    大同也和大家一起拍了几张，感觉十分的无趣，于是就和同学们分开，去到了那个曾经和佩怡约会的小竹林。

    江水还是从前那样缓缓地流淌，渔夫也还在江面上撒网收网忙个不停。

    看着眼前的情景，大同想到了已经离开人间的爷爷。爷爷曾经也常常带着大同在村里的小河里撒网捕鱼，那是大同经历中最快乐的时光。但是在成长的过程中，烦恼总是会纷至沓来。最可恨的是，它还会带走你生命中原本拥有的、你习以为常并且以为会永恒的的东西……

    大同捡起地上的一个小石头，用力地向江面远处投出去。石头在江面上激起几圈小小的涟漪，片刻江面又恢复了平静。大同觉得自己就是那小小的石头，有时候已经很用力了，也只能够在命运的长河里激起一丁点的涟漪和水花。而涟漪和水花又会很快地消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风，总是有着一种特别的魔力，可以将思绪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大同又想到了家中养病的父亲，想起了辍学在家跟着母亲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弟弟meimei。

    虽说自己也并没有被命运如何优待，但是总归还有一条被别人安排好的道路。即使这条路走得也很艰辛，但是人生总算也还有一个方向。弟弟meimei就不同了，他们仿佛就是被命运遗弃了一般，在黑暗中看不到路，也找不到方向……相比之下，自己竟然是家中最幸运的那一个了。

    想到这里，大同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苦笑了一下。抬起头来，太阳已经从对岸的天空沉了下去，又大又红，在天空中渲染了美丽的晚霞。彩霞之下的人家，看起来很是安静。大同心想：不知道那些屋子里的人，会不会也有跟自己一样的忧伤。

    时候不早了，不管如何，未来还是要去面对的。大同起了身，上了江堤，又从另一面下来，然后经过那条熟悉的路子走向学校。曾经的点点滴滴，犹如电影画面一般，一幕一幕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播放着。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那些记忆的美好带来的伤痛明明就很强烈，却又让人不断地去回味着，心甘情愿地去承受着……

    又是一个不吃饭的傍晚。大同跟往常一样，上完了晚自习，洗了澡，然后躺在床上。

    可能实在是太累了，也有可能是大同想开了，那一夜，大同睡得很香。梦里，佩怡就靠在自己的身边，说着笑着，空气中全是薰衣草的味道。在梦里，大同也终于鼓足了勇气抱住了心里思念之人，诉说着这些日子的无限思量……